暮云笑着伸手接过小包袱拿在手里说:“你的女红可比我强多了,这样精致的绣活我求还求不来呢,怎么会嫌弃?你可真是有心了。”
她听梅氏说的话非常熨帖,又看了看包袱里那些袜子和绣帕针脚细密,绣活也精致,心里对梅氏更多了几分好感。转手将包袱交给银心收起来,便和梅氏聊起了家常。
没事回去后,晚上温廷舟一脸笑意的和往常一回来用膳,用过晚膳后,就去了书房。作为多年的夫妻了,暮云又不是个眼瞎的,岂会看不出他笑意不达眼底?有只是就算见他这般,暮云也没多问,毕竟他向来不会和她说外边的事宜,问了也是白问。
虽然温廷舟在家里从来不说外头的事,但是瞧他这般不对劲,便知道外头怕是有什么不好料理的事情了。暮云想起一向跋扈的章家这几日反而平静的很,顿时觉得事有反常。
暮云最近过生辰,因着最近她觉得不对劲儿,因此特意办了一次生辰宴会,办的十分低调,只请了和他们家亲近的几户人家,好好联络一下感情,这些人家左右不过是魏山、白晗几家和谢家、苏家几户罢了。
咏星县主怀着身孕还特意赶了过来,暮云自然是亲自迎到垂花门那里等着她,见了她之后说道:“你身子不方便,随意打发个下人过来就是了,我又不会介意这个,你这样大着肚子过来,倒让我心里不安了。”
咏星县主闻言笑道:“如今你可是儿女双全,福气深厚,我还盼着过来沾沾你的喜气,也生个贴心小棉袄呢!”苏大姑娘原本小心翼翼的服侍在嫡母一侧,听到这话忍不住的身子一颤。
站在对面的暮云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上前拉着苏大姑娘的手道:“你家的小棉袄不是在这里吗?”说完暗暗朝咏星县主使了个眼色。
以咏星县主的情商,她自然不会把庶长女给忘了,只是觉得这个庶长女进来小心思颇多,还私下里打听起生母来了。
因此咏星县主心里有些恼她,才故意这样说的。如今见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咏星县主也是心里一叹,到底还是顺着暮云给的台阶下来了,然后伸手拍拍庶长女扶着自己的那只手道:“我何曾能忘了这个大女儿,这也是我从小一手带大的。只是好不容易养到如今这般花容月貌的,想一想过个几年就要去别人家里了,我这心里就不好受。就是这个大姐儿贴心,我才想着再要个小棉袄,等大的出了门子还有小的陪着我,省的到时候身边冷冷清清的。”
听了这话,苏大姑娘另一只捏着帕子的手慢慢的松开了一些,她笑道:“母亲说什么话呢,我才不去别人家呢,我就待在家里,待在母亲身边一辈子。”
咏星县主笑着拍拍她的手:“傻孩子,你也就现在这么一说,过两年可不一定还这么想了。好了,去找温家妹妹玩去吧,我和温夫人说些育儿经。”
在她到来之前,其余的女眷都已经悉数到了。咏星县主一来,便有管事安排诸位女眷入席。
龙氏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梅氏一副珠光宝气的样子,心里不由的暗暗泛酸。虽说上次生意给家里添了一大笔进项,魏山还给了她几百两银票,但是她每每看到快要到成亲年纪的女儿,和远在京城的长子,自己就不舍得穿戴。现在她头上戴的还是端午那回咬牙买的黄宝石的簪子,上门的黄宝石也只有莲子大罢了。而梅氏头上那只金步摇上的海蓝宝石都有龙眼般大了!
龙氏越想越气,温夫人和苏夫人她比不上也就算了,如今连梅氏都要爬到自己头上了!
两人的座位挨着,梅氏不知道她的那点小心思,见她脸色不好还关切的问:“嫂子脸色怎么这样不好?可是有什么地方不舒坦?”
龙氏强颜欢笑说道:“没有,就是昨晚没有睡好。我年纪大了,觉少,昨晚半夜被下大雨的声音吵醒就没再睡着了。”
闻言梅氏回道:“是啊,这里的雨水确实是多了些,真是有点烦人。不过嫂子说自己年纪大我可不认,你让在座的夫人们评评理,咱俩坐一块,是不是瞧着都像是一样年纪的。”
她们坐的这一桌就以梅氏和龙氏两人为尊,梅氏都这样说了,旁人自然都很给面子纷纷附和。
有个年岁和龙氏差不多大的女眷说:“说实话,我和魏夫人年纪差不多。要我说,刚来江城那会,我们俩瞧着也是差不多的年纪。来了这里一年多,怎的魏夫人倒是越活越年轻了。”
旁边一个女眷凑热闹说:“这还不简单,肯定是江城这里的水土好,没有京城那样凛冽的风沙,这时间长了肤色白了就好看了。”
刚才那女眷摇头说:“这话不对,要说这里的水土好,那怎么只有魏夫人和白夫人越来越年轻,咱们几个还是老皮咔嚓的呢?也不知道两位夫人是怎么保养的,不知道能不能把秘诀也和我们说说?”
龙氏被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有些飘飘然了,闻言笑道:“哪有什么秘诀啊,还不就是和你们一样过日子吗?”
梅氏却在一旁笑道:“嫂子真是健忘!怎的没有秘诀了?”
说着,她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瓷盒来:“秘诀就是这个,我们都是用了温大小姐杂货铺里的雪花膏后皮肤才越来越好的。”
一个女眷笑道:“原来是这个啊!说实话这个当初大小姐也送过我们一人两盒,是挺好用的。我用完之后,还想着再去买一盒用来着。结果一问价格被吓了一跳,这样的一盒子的面脂竟然要六两六钱银子!还只能用一个月,我就没舍得买。另外买了四两钱银子一盒的那个,那个比较便宜一些量还大,能用两个月呢,实惠一些!”
梅氏嗤笑:“你呀!真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不就一个月六两银子吗?咱们在座的几位谁家拿不起?你不花自会有人替你花!虽说爷们在外头挣钱不容易,但是搁不住这江城的花雨巷招男人喜欢啊!咱们在家里为了十两八两的脂粉钱死命的节省,家里的爷们儿可不领咱们这个情,到头来还会嫌弃咱们人老珠黄!而且他们去一趟花雨巷最少也要几十两银子呢,咱们这般费尽心机省的一星半点还不够他们挥霍的一个零头!所以啊,该花就花,千万别替他省钱!”
梅氏一番话令在座的女眷都陷入了沉思,就连另一桌的暮云听了也忍不住点头。只是有附和的,自然也有反对的,其中一个女眷许是被触动了心事,忍不住说了:“都说女为悦己者容,我们家男人十天半个月的不着家,我就是打扮得再光鲜,没人看也是白搭呀!”
说话的是个年轻媳妇儿童氏,梅氏和她还算相熟,见她这样,连忙劝道:“行了,我不过是随意说说玩笑罢了,值得你这样!”
接着梅氏又低声说道:“你快点把眼泪收回去罢,你也不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就在这里哭开了!”
坐在童氏旁边的几个女眷也跟着劝慰,这不劝还好,一劝之下,童氏想到自己的委屈,就哭的更厉害了。她虽然努力想收回眼泪,可是那泪珠子压根就不听使唤,嘀哩咕噜的往下滚,她能有什么办法?
看见童氏这幅情形,梅氏有些颇为不知所措。她素日知道童氏过得不如意,生怕她这会儿再惹怒了暮云,回家指定没有好果子吃。于是拼命的拿帕子帮童氏擦眼泪,没一会两人的帕子都给湿透了。
梅氏刚要再找自己丫鬟拿块帕子,只见一只纤纤玉手伸了过来,同时递过来一方洁白的丝帕。童氏一边伤心一边恼怒自己不争气,突然一丛精致的兰花绣帕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她循着帕子抬起头,只见站在眼前的不是旁人,正是这次宴会的女主人。
童氏心中更加羞愧,连忙站起身行礼:“奴家失态了,扰了夫人的生辰宴,真是不该!请夫人责罚!”
暮云没有接她的话,只是拿帕子擦掉她眼角残留的泪珠儿,轻声说道:“老话都说:女为悦己者容。这话原本就没有错。只是咱们往往都被局限了,有谁规定悦己者就一定是男人呢?咱们女子在这世间本就比男子活得更加不容易,如果没有别人取悦自己,那就自己取悦自己!而且谁规定咱们女人就非要打扮给男人看了?咱们把自己收拾的漂漂亮亮的,自己高兴就好。”
说着,暮云伸手向银柳说道:“把你的梳妆镜拿过来。”
银柳闻言连忙从自己随身的荷包里拿出镜子递到暮云的手上,暮云把镜子放到童氏面前,轻声细语的说:“记住你现在的样子。”
童氏还是第一次用这样清楚的水银镜,只见镜子里的自己眼睛鼻子都哭的红红的,发髻也有些散乱,自己都觉得有些看不下去,忙撇开了头。
因着她觉得自己坏了暮云的生日宴,张着嘴看向暮云,眼底盛满了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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