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知夫妻两左等右等,一个多月就这么过去了。最后他,他们没等到明王妃的回信,反而是等到了朝廷的圣旨。
原来是闽海地区的监察御史向朝廷上报,列举了胡同知在任上收受贿赂、徇私舞弊、私通盐商、强纳民女等罪状,证据确凿。尤其胡同知有一个小妾还是在国孝期间纳的,圣上看了之后尤为震怒,下旨让胡同知罢官革职,全家流放三千里。
不单是胡同知夫妻俩觉得这变故来的太过突然,就连整个闽海官场都被此事给震了一下。胡同知好歹是个五品官员,在文官里头也算是闽海这边的三把手,这人虽然有些贪吝好色,但是在众人看来其实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毕竟老话说得好,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当官的能有几个不贪的?胡同知怎么就不声不响的让朝廷给办了呢?
尤其是苏巡抚在派人打听了一番之后,回去跟咏星县主说道:“幸亏当初咱们机灵,没有继续跟温家对立下去,要不然,说不定我们的下场比胡同知一家还惨。”
胡同知因着做官时间不长,胆子也小,真正跟人命搭边的事还真没染指过。可是苏巡抚不一样,这人做事颇有几分狠辣的,以前为了往上爬,也做过几件有伤天理的事。
听了丈夫的话,咏星县主也觉得有些后怕:“相公就肯定这事是温家出的手呢?他们家在京城勋贵中也算吃得开,有些体面,难不成温家连文官也笼络了不少?”
苏巡抚轻叹一声:“你说得对,这事还真不能算在温家头上,应该是温夫人做的吧。”
咏星县主闻言惊呼一声:“怎么会是她?她看着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苏巡抚正色回道:“怎么就不可能是她!你也不想想她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要不是胡同知夫妻俩不知死活的去打云娘子的主意,恐怕也招不来这场祸事!世人只顾盯着温夫人的丫鬟出身,却忘了人家是成国公府出来的,徐夫人的得力丫鬟,常年出入永安侯府,据我所知温夫人与三房的关系颇好,徐家三爷是吏部尚书。撇开徐尚书不说,胡同知这样五品小官的事估计还到不了他老人家跟前。单就她认识那些徐家和傅家出来的那些子弟本身而言就足够了,温廷舟是傅清柏的关门弟子,朝中同窗无数。哪怕他如今是个武官,但朝中那些清流文官也都愿意和他结交。胡同知要是自身干净也就罢了,偏偏还一身的小辫子,人家想要对付他还不是轻而易举?”
听完丈夫的话后,咏星县主也是后怕的点头说道:“你说的对,幸亏当初咱们及时收手了,要不然现在肯定也落不了好。不过要我说那胡同知今日的下场纯粹是咎由自取,云娘子多么知礼温和的人啊,差点就让他给坏了名声。而且,他还说是在咱家后院瞧见到的,我倒不知道咱们家的后院什么时候能让他这般来去自由了?这事要是传出去,咱们一家的名声体面也要受到影响。”
苏巡抚连忙安抚道:“行了,这事儿不是过去了吗?咱们不说他们了,不过是一对混人,有此下场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咱们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说完苏巡抚伸手摸摸咏星县主的肚子:“咱们的孩子今天乖不乖?”
胡同知这事暮云也没打算瞒着,没几天的功夫江城官场该知道的人家已经都知道得差不多了。这一回,众人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这位都督夫人的手段。
这位夫人平日里瞧着很是低调谦和,可出手却是快准狠啊,几乎是在大家没有任何察觉的时候,人家就不费吹灰之力的将一个五品同知给撸了下去,找的理由还是那样的光明正大,无从反驳。这下,整个江城官场再也没人个敢小瞧暮云了。许多大大小小的诰命女眷再见到暮云,言语间都多了几分小心。
就连淑华这小姑娘都打趣说:“婶娘这事一出,我也跟着沾了许多光,出门的时候再没人敢对我不敬了。前阵子这里的闺秀们都觉得我们家孤儿寡母的,不怎么和我来往,如今都给我下起帖子来了。就连我和小南瓜那间杂货铺子都跟着多了好些大户人家的订单。这些人真是…以往咱们对她们客气的时候,一个个的都拿眼角看人。如今懒的理她们了,倒是一个个的都贴上来了,这不就是贱骨头似的吗?”
闻言暮云淡淡一笑:“这世人多都是如此,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以往他们觉得交好咱们没什么好处或者是觉得得罪了咱们也没什么损失,因此行事毫不忌讳。如今看到咱家的实力了,自然不敢再小觑我们。这些势利小人,不用深交,不必太在意,大面上过的去就行了。”
淑华点头说:“婶娘,我知道了。我又不傻,上次我们出去玩儿我和小南瓜被章家小姐奚落的时候除了苏家大姑娘,都没人帮我说句话。就连谢家小姐在孝中还让人送了东西给我和小南瓜以示安慰呢。像这两人,就算是不知根底,最起码是可以相交试试的,其她人,还是算了。”
小南瓜在旁边也点点头说:“对啊。”
暮云怜爱的抚摸着淑华和女儿的头发:“咱们淑华和小南瓜长大了,心里有主意了,我看你们这般出挑心里真是高兴。”
淑华被暮云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起身道:“我去看看我新做的胭脂好了没有。”说完转身跑了。小南瓜则挽着母亲的手臂看着落荒而逃的淑华“哈哈”大小。
暮云点了点笑得开心的女儿,看着淑华落跑的背影,也轻笑出声:“你呀,这么笑你淑华姐姐,也不怕她回头不理你了。”
小南瓜嘿嘿笑着说:“淑华姐姐才不会那么小气呢。”饭后低头继续吃着母亲这边新做的水果冰。
看着自家女儿没心没肺的,暮云既开心,又愤懑。自家女儿好端端的,却被章家那些小人给坏了名声,好在她还小,要是年纪大点还不知道人家说得如何难听呢。想到这里,暮云就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手中的拳头:若是就这样白白放过章家,她实在是心有不甘。
做母亲的最见不得自己的孩子受委屈的。
胡同知的事章家自然也是不可避免的知道了,乍听到这消息,章夫人还在心里嘀咕了一番:没想到这个温乔氏手段这般厉害,竟然一下子就将胡同知给拉下马了。自家上次和她家闹的这般僵硬,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对自家不利。不过章夫人转念一想自家丈夫好歹是正三品的武官,又在闽还地界经营多年,自然不是温乔氏能轻易打败的。这么一想她随即又放下心来。
倒是章大人颇有些不放心,自己派去京城的人走的时间不短了啊,怎的到现在也还没有消息?他又派了人手出去打探情况,一方面又暗地里联系了自己的亲信,到处搜罗温廷舟在军中的“罪证”。
只是他一个手下颇有些为难的说:“启禀大人,小的盯了温都督很长时间了,实在没找到他的什么把柄啊。不管是在衙门还是在军营里,所有的账目都是清清楚楚,他又不拿人银子也不胡乱提拔,小的实在是找不到证据啊。”
章将军没好气的唾了他一口:“呸,你是蠢货吗?,这点小事还用本将军来教你?没有证据你不会去造一些证据吗?又不是第一次了,你在我这装什么怂?”
那手下缩了缩膀子,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心里却是暗自叫苦,以往他是帮着章将军造假证据陷害过旁人,但是那些人都是一些没什么根基的大老粗,军职也都在五六品以下。如今让他去陷害一品都督,他实在是没那么大的胆子啊!
章将军不知道的是,他的做法早就被温廷舟埋下的钉子一一告知了温廷舟了。
因此不管他想要弄什么样的阴谋诡计,都在温廷舟的监视之中。温廷舟听了探子的密报,心里也有些沉重,他已经让人将章将军的罪证都搜罗起来送到了京城了。可是皇帝显然是不想在此时对章将军动手的,他按下了折子,并且写了密信给温廷舟。只说如今海上倭寇猖獗,海边将领正是要万众一心抵御外敌的时候,切忌不可内斗。为了避免动摇军心,章将军作为西南沿海的积年将领,此时还是不要出事为好。
虽然皇帝说的天花乱坠,但是温廷舟心里怎么会不清楚,皇帝也是在防着他独揽西南的军权。殊不知,他对这里的军权丝毫不敢兴趣。章将军自以为手中笼络了不少人手,处处和他作对,不想他掌握军中大权,却忘了西南真正的地头蛇是正在守孝的闵南伯谢家。眼瞅着谢家就要出孝了,皇帝恐怕是打了让自家和谢家两虎相争的主意吧。
对此温廷舟对皇帝是更加失望了。
他微微眯了眼,想起皇后娘娘给自己的密信上说京畿大营的统领洪熙年事已高加上旧疾复发,恐怕是命不久矣,让他早做打算。
他伸手敲了敲桌面,既然皇帝不想让自己独揽西南军政大权,那自己就偏要做给他看看。想到妻子给自己的信中担忧女儿的名声,他嘴角冷哼一下,也到了该给自家女儿报仇的时候了!
章家这边想要先下手为强,温廷舟自然是不会坐以待毙,只是派人紧盯着章将军的动作,预备来个将计就计。
苏家这边,连着几日咏星县主见丈夫都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心里便有些纳闷,这日见他早早的就回了家里,也不做什么正事,就靠在窗前看一本杂书,与他往日里精干忙碌的样子大相径庭。
咏星县主挥退了丫鬟们,忍不住上前问:“夫君,你怎么了?我瞧着你这几日颇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可是遇着什么难事了?”
苏大人轻轻摇头:“刚出了胡同知的事,如今上上下下的官员都老实的紧,一应事务都有条不紊,哪有什么难事?”
咏星县主更加疑惑了:“既然这样,那你是为了什么事如此失落?”
苏大人苦笑:“我只是在感叹世事无常,想我好歹也是出身勋贵之家,自身也算有几分才干。可是当初刚来江城的时候,我面对这里的复杂局面也是颇有些束手无策。尤其那时候先帝尚在,明王还有几分夺嫡的希望,我没少被胡同知压制。后来先帝去后他才渐渐消停了下来,就算是现在以我的能力要对付他,也是做不到温夫人那般云淡风轻的。可是,人家就是做到了。我不得不承认自己连一介妇孺都不比不上。”
见丈夫竟然是为了这个事这般萎靡,咏星县主忙劝慰道:“夫君何必这般想呢?人生在世各有各的际遇,温夫人有她自己的机缘,这点我们是强求不来的。我们也不用太过羡慕,做好分内的事不就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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