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白晗成亲的日子,暮云少不得又要过来充当了一天的男方女眷,待了整整一天,直到傍晚时分送走了全部的宾客后,暮云把嫁妆单子和钥匙亲手交给新娘子,才回到了家里。
也是从这一日开始,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婚宴就再没停过,不是赵家的儿子成亲,就是钱家的女儿出嫁。暮云这大半个月光是婚宴就参加了不少,实在是累得慌。
也不知道是不是京城的百姓们都嗅到了什么不寻常的气息,总之就像是赶潮流似的一窝蜂的扎堆赶在年前给自家儿女们成婚。
到了十月底,京城下了初雪后便是大雪纷飞,虽然瑞雪兆丰年,这雪预兆着来年的丰收,但是对一些久病之人来说却不是什么好天气。
即使是九五之尊,在四季循环和生老病死的面前,也没有什么好办法。随着入冬头场大雪的落下,皇帝本就油灯尽枯的身体就撑不住了,病倒在榻上。一时间,京城里的气氛就如这三九的寒冬一般,冷峻而又严肃。
暮云都觉得这京城里的气氛紧张得很,一发就不可收拾了。
在这样的气氛里,大户人家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张扬,婚礼都简单了许多,但是普通老百姓家里就没这个顾虑了,依旧是热热闹闹的,改嫁女的嫁女,该娶媳妇的娶媳妇。不是有句话说的嘛,娶个媳妇好过年。
眼看着皇帝沉疴宿疾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诸皇子公主宗室王公等轮番进宫侍疾,朝中自然有人坐不住了,已经有官员上书请皇帝立太子以安人心,稳定国运。
而其中,大多数人都是拥立七皇子庆王为主,几乎一时间朝廷内外一片赞誉之声,很快就连百姓也知道了庆王的权势之大。
暮云头一次从温廷舟嘴里听到这个消息时,呆楞片刻便焦虑道:“缙王殿下可真是坑死人不偿命啊。纵使庆王殿下原本有几分希望,可是这么多的折子递上几去,估计庆王是希望渺茫了。”
温廷舟挑眉,就知道自家媳妇是个通透的,当下说道:“怕只怕,咱们这位庆王殿下此刻心里还在窃喜呢!如今他在朝中一副一呼百应的样子,又怎么会想到这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呢。”
暮云问听此事的时候,也觉得颇有些无语。这么简单的捧杀之数,庆王竟然没瞧出来?换做哪个皇帝,在自己病入膏肓之时,也不希望瞧见自己的儿子忙着争夺皇位而忽略自己这个父亲的身体。皇帝还活着呢,你就这样忙不迭的拉拢朝臣,岂不是自己找死?
她递了一杯茶到温廷舟手里,轻轻蹙着眉头说道:“庆王年轻不知世事就罢了,成贵妃在宫里待了那么些年,难道也没觉得这事情不对吗?还有成家,就算是承贤伯不愿插手这些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都能想到的事,成家其他人就没人瞧出什么问题来吗?”
温廷舟不疾不徐的抿了一口茶水,方缓缓道:“自来富贵迷人眼,成贵妃娘娘虽然在后宫沉浸多年,但是眼界也就在那宫墙之内了。要不然也不会生生的和娘家最有远见的大伯一家疏远了。至于庆王,你都说了,年纪轻不懂事,自然是喜欢听那些奉迎之话。别说成家围在他身边的没几个有见识的,就是有人提醒,你觉得他能听得进去吗?”
眼见自家媳妇还将心思放在这上头,温廷舟一把揽住她的肩膀道:“娘子,你相公好容易今儿回来的早些,你就和我说这些不相干的人事?不如,咱们聊聊别的吧?”
然后,暮云就被某人拐到某某地方畅谈人生大事去了。
就在庆王呼声越来越高的气氛里,时间很快就进了腊月。暮云虽然挂心宫里头的情形,但是这下子到了年底,她又要对账又要往各处送礼,还要花心思敲打一下前来对账的各处管事,简直是忙的脚不沾地。宫里的事一时间也就没有太过关注了,这会儿她已经是十分有信心,缙王肯定能胜过庆王的。
月萍的婚期就在腊月里,这天刚好是她成亲的日子。
月萍出阁的日子定在了腊月初八。原先金大家的是想着定在来年春天的,但是杨家姑妈说了,侄子家里没有女眷,想着让月萍年前嫁过去,也好帮着管些家事什么的。这样的说法合情合理的,金大家的也说不出什么旁的话来,自然是只能应下了。
金家定的添妆日子是初五这天,暮云虽然没有亲至,但还是让银柳并几个小丫鬟走了一趟。银柳得了令,挑了好几个婆子、小厮,气势撼人,架势十足的到了金家。
光是添妆时,暮云给的那套赤金镶翡翠雕蝶恋花的头面,就让前来观礼的左邻右舍啧啧不住地出声赞叹。
除了暮云,其他的大小丫鬟们都是一钗或是一簪的,给的都是精致贵重的添妆礼,零零总总的也装了一匣子。
金燕燕的婆婆和小姑子今日也跟着前来陈家围观呢,看到那些添妆礼和听着人群不住的赞叹出声,金燕燕的小姑子更是嫉妒的眼睛都红了,心里恨不得把这些东西都据为己有。
她抬头正看到自家嫂子将一个荷包放进匣子里头,那荷包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放了什么好东西。心里更是暗恨不已。
金燕燕的小姑子暗暗想着:嫂子有好东西也不知道先顾着自己,净把胳膊肘往外拐,真是不贤!可是她怎么也不想想自己平日里作派,好意思指责金燕燕吗?这人啊,总是不会在自己的身上找错误。
只是自上次的事情之后,原本就泼辣的金燕燕如今更是多了几分心眼,更加泼辣了,她婆婆和小姑子都对付不了她呢。就是她相公如今也不再向着自己的妹妹了。因此这会儿金燕燕小姑子看着她头上的那根如意纹的新簪子,小姑子暗自跺了跺脚,狠狠地想着:等自己成亲的时候一定要让嫂子给自己添上一份厚厚的嫁妆不可。
等到晒嫁妆的时候,街坊邻居看到月萍那齐整的嫁妆,也是纷纷的赞不绝口。不说那些成套的金银首饰、整匹整匹的绫罗绸缎和好几箱子四季衣裳、崭新的红色被褥、一水整套的柚木家具甚至还有一箱平民百家姓家里非常难得的书籍。
整整四十六抬嫁妆,抬出去的时候也摆了长长的一溜。围观的百姓多是附近的街坊,自然知道金家的家境和月萍的境况。以往他们也没瞧着温统领家有多么的张扬豪奢,如今人家家里一个丫鬟都能攒下这样的身家,真是了不得呢!
就是杨家,见到新娘子的嫁妆时也是吃了一惊。杨秀才的姑妈杨氏虽知道月萍是大户人家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但是心里寻思着能有个三五百两的身家就不错了,如今看到这些东西,差不多得要几千两银子才能置办下来。她虽然没指望自己侄子找个多有钱的媳妇,但是侄媳妇恰好有钱那真是让人高兴的事。这些银子将来就算是不用贴补家用,那也是给她们老杨家的子孙后代的。原本她对于月萍的丫鬟出身还有点不是特别喜欢呢,如今她是再没什么不满的了。
三朝回门那日,月萍特意过来给暮云磕头请安。暮云见她面色红润,眼角眉梢透着一股缠绵不尽的喜色,整个人都显得精神抖擞的,便知她成亲后是过得不错。
但暮云还是不放心的嘱咐道:“虽说你如今是成亲了,你夫家离着府里也不算太远,有时间只管过来说话,这里到底是你半个娘家,有什么难为的事不必和我客套。你是个心里有谱的,啰嗦的话我也不必多说,以后好好过日子。说不定,以后你还是个有后福的呢。”
月萍自然是忙不迭的应下了。
看着一身红装、初为人妇的月萍,暮云不由想到自己刚刚成亲那会的情形。一晃,自己嫁到温家都有七八年的光景了,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就过去那么久了!
送走了月萍,暮云正预备接着对账呢,就听外头有小厮进来报信:“给夫人报喜,外头传来消息今日朝会上皇帝陛下正式册封缙王殿下为太子了。”
“你哪来的消息?准确吗?”来报信的小厮见主母相问,连忙毕恭毕敬的答道:“小的不敢扯谎,消息是从康定门的侍卫嘴里传出来的。大管家知道后已经去街上打听了,说是玉溪街那边的公主王妃们都已经套了马车去缙王府贺喜去了。”
虽说这消息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来的平静得多,但是立储这样大的事想来应该是不会有人敢扯谎的。于是暮云连忙回房换了出门的衣裳,让人备了贺礼,预备去给单婧妍道喜。
刚换了衣裳出来,就听人说元初栀打发丫鬟过来说了这事。暮云让人拿了上等红封赏了来人,麻利的上了马车,她先去了乔宅接了云嬷嬷,又转去了成国公府。
徐氏这边早就得了消息,正预备坐车去缙王府呢,见暮云和云嬷嬷来了,三人便一起去了缙王府。
此时的缙王府真真是宾客盈门、热闹非凡,这会子能进到府里来的人多是皇室宗亲一等公侯府邸之人。这些人以往见了暮云态度多少都有些高高在上,有的甚至还略显傲慢,今日却多了几分和煦,让暮云一时间有点接受无能。缙王妃的娘家女眷和皇储妃的娘家女眷,两者压根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
单婧妍的亲弟弟单祺如今也有十六七岁了,还没定亲,很多人家都打上了结亲的主意。
这会儿缙王府然闹得很,单婧妍和她的大丫鬟们都忙不过来了,徐氏的庶子单峻的媳妇虽然也跟着过来侍候,但是她身份到底身份有限。于是暮云接下来的几天几乎是泡在了缙王府,不,如今该改口叫太子府了,帮着单婧妍招待各路女眷。
不说暮云这边如何忙碌了,这会儿缙王心里正纳闷呢,他这还憋着好几个大招准备招待老七那臭小子呢,怎么父皇突然就给他封了太子了。虽说这位子他筹谋了很久了,但是来的这样突然平顺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其实这事要皇帝自己说,如今的诸位皇子里头,储君的位子不选老六,还能选谁?老七吗?那一直就是他放出去的烟雾弹。他不过是借着老七母子试一试老六的心性而已。
结果,老六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不管朝廷内外的人们如何见风使舵。老六自始至终都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一直都很稳得住!
不管人们再怎么不看好他,内里如何,最起码面上这样不动声色的沉稳,就是一个帝王最该具备的素质。皇帝虽然偏心死去的越王,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老六这孩子比先太子和越王在权术方面还要有天分。当初越王可是他手把手带着,又请了多少名师大儒教导,才有当日的成就。相比之下,老六小时候不受宠,因此他更加努力,性子更加沉稳,在权术这上头要圆滑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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