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薛妃娘娘也觉得尴尬,她笑了一下,环视了四周一番,突然指着屋子中央的落地宣德氏的大香炉问道:“这里头什么时候又放上的香料?上次皇后娘娘不是吩咐说吗,陛下如今龙体欠安不适宜焚香吗?再说了,就是焚香,也该选味味道清淡些的,这香料味道这样浓烈,怪不得乐平这小丫头被熏得直打喷嚏呢!”
皇帝听了薛妃的话,皱着眉头问:“你怎么就知道乐平是被这香料熏的?而不是其他原因?”
薛妃娘娘抱着乐平回道:“皇上您瞧,这回离那香炉远了,乐平就不打喷嚏了。”然后抱着乐平又离那香炉近了一些,果然一靠近香炉乐平又开始打起了喷嚏。
这下,不用皇帝吩咐,德宇公公就赶忙跑过去把香炉里头的香料给灭了。几个太医过去查看了一下香灰,片刻之后,就听张御医带头回道:“启禀陛下,臣等已经发现了端倪。”
不待皇帝吩咐,张御医又接着说道:“这香炉里的龙涎香里不知被何人加入了一位名叫鼠尾草的香料。此香料单独使用并不会对人不利,相反还有安神明目、缓和头痛的良效。只是,微臣看到圣上的起居注里记载着,圣上近两日曾经食用过胡瓜、番红果、芦笋等蔬果,以及绿豆饼和红豆酥等几样点心,这些食物都是与鼠尾草相克之物。而且,圣上前阵子大病一场,至今还有些气虚血於,确实是不适宜用鼠尾草这类香气浓郁的香料的。”
皇帝听罢,沉着声问道:“依你看,这里头的香料会不会是不经意间加上去的?”
张御医顿了顿,又回道:“臣瞧着这应该是有心人特意为之。这香料里的鼠尾草数量很少,如果不是特意去查,根本瞧不出有什么不同来。而且陛下这些天所食用的胡瓜等物数量也有限,臣斗胆猜测,这背后之人必然是想要一点点的蚕食陛下的身体,不想过早引起旁人注意的。只是臣瞧见起居册注上的记录,陛下昨晚吃了一个番红果,今早又喝了一碗豆汁。这豆类和番红果都是与鼠尾草极为相克的,这才引的圣上体内的毒性提前发作。好在,如今这些东西毒性有限,圣上吐了鲜血后已经排出来大半,如今只要再吃几幅排毒的汤药,就可以大好了。”
听见自己没有大碍的消息,皇帝并没有觉得心里有半点高兴,他挥了挥手道:“太医们先退下吧。”
太医退出去之后,皇帝缓声问:“这香炉是谁让点着的?”
德宇公公连忙跪下道:“是梅妃娘娘,上次她来侍驾的时候说陛下睡得不安稳,就让人拿了些香料过来点上了。奴才原想着制止的,只是见点了香料以后陛下睡得果真安稳些了,后来奴才也觉得这香气闻着舒服,奴才就没有再制止的,委实不曾想过这香料竟然会被人动了手脚。此事是奴才失职,请陛下责罚。”
皇帝看向其他的内侍问:“你们德宇大总管说的可是事实?”
此时乾清殿里的内侍们早都已经跪满了一地。都不敢做声,只一个太监大着胆子回道:“奴才也记得那日是梅妃娘娘交代的此事。”
听见有人回应,其他的太监们也纷纷附和起来。
“梅氏?”隆德帝喃喃念道,突然转头看向薛妃和李婕妤二妃问道:“这事你们怎么看?”
李婕妤早就从薛妃娘娘那边把女儿抱回来了,这会子她抱着女儿沉默不语,倒是薛妃却突然跪下道:“陛下此事事关前朝,臣妾本不应该多嘴。但是眼下连陛下寝殿里的香料都被人混入了东西,臣妾着实担忧不已。恕臣妾说句对梅姐姐不敬的话,当日皇后娘娘既然已经下了口谕,为何梅姐姐就不肯听从呢?是自恃见识多于皇后娘娘还是未将皇后娘娘这个后宫之主的话放在心眼里?今日臣妾听了太医所言,臣妾突然又想起一事来,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直直的看向夏薛妃:“有话就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听皇帝这般说,薛妃咬咬牙方才回道:“皇后娘娘病了多日,一直未有起色,臣妾十分惦念。如今细细想来,皇后娘娘身体一向康健,以前从未听过娘娘有什么顽疾。当日娘娘不分昼夜衣不解带的照顾陛下都未曾病倒,怎么后来轻易的就得了重病?再想想,皇后娘娘得病的时间不就是在越国公回宫以后吗?而且,皇上原本都已经大好了,为何后来病情又反复起来。如今细细想来,臣妾只觉得惶恐至极!”
待她说完,皇帝眯着眼睛问道:“你说完了?”薛妃点点头:“臣妾说完了。”
皇帝见她说完,便将炕桌上的一个茶杯摔了出去,努呵道:“薛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梅氏,你可是怕她重新得宠后再爬到你的上头?”
那茶杯几乎是擦着薛妃娘娘的耳朵摔出去的,她心里也是怕的要命,但是她却知道眼下这个骨眼上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咚”的一声,只见她猛地磕了一个头道:“臣妾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皇上。”
薛妃这一下,把两个公主都吓得不轻,乐悦大一点了,见父皇不高兴也不敢哭,只跑到母妃身边一起跪着了。倒是乐平还不知道好歹,她的印象中从没见过父皇这样吓人的样子,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李婕妤急的满头大汗,连忙不住地哄起孩子来。听见小女儿的啼哭声,皇帝意识到自己有些过火了,他瞅了薛妃一眼:“薛氏,你这话可敢当着梅氏和越国公的面说?”
薛妃娘娘镇定的回道:“既然臣妾敢说,自然敢当面对质,要是真是臣妾误会了,臣妾亲自给梅姐姐和越国公母子磕头赔礼。”
皇帝挥挥手,接着就有内侍去传唤梅氏了。
此刻的薛妃娘娘心里其实也是七上八下的,她的儿子还小,她本来没有打算要陷到这夺嫡的漩涡之中。但是她自己与梅氏母子结怨已深,若是真让这对母子得势,她和一双儿女在这宫里就要危险了。皇后娘娘待她不薄,如今她有所差遣,薛氏无法抗拒。
另一方面,薛氏在心里也坚定的认为一向不显山露水的皇后娘娘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的话,梅氏绝对躲不过去。
京城北边,和薛妃娘娘一样忐忑不安的还有暮云。淑华回来时,除了带了单婧妍的话,还带回来她自己写的一首秋意的诗。诗句本身没有什么,关键是上头竟然还有一句明王妃的点评,这句点评只有两句诗“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这两句诗实在是不要太熟悉了有没有?只要是在现代生活过的人,哪怕是不认识纳兰性德,怕是也都有听过他的那首《木兰词》。
暮云忍住心里的颤抖,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明王妃怎么会在缙王府?她有没有说这七个字是什么意思?”
淑华听婶娘问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明王妃娘娘是去邀着缙王妃娘娘一起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的,见我和甜姐儿在写诗,就顺便瞧了一下,然后点评了几句。然后娘娘说我这首诗写的很有灵气,意境很好。于是就给我评了这几个字。”
笑了笑:“明王妃娘娘不愧是出身书香门第,这评语也用得与众不同。”然后又笑着说:“你这诗确实写的不错,这一张就送给婶娘吧?”
淑华羞赧的笑笑:“婶娘喜欢的话,就留着吧,横竖我也都已经誊抄下来了。”
淑华说完见暮云面前的桌子上还放着一堆对牌,就起身笑道:“我不在这打搅婶娘了,先回去换身衣服去。”
暮云纵使心里面波涛汹涌,但面上却还是平静如常,淡淡的嘱咐道:“去吧,不要害怕,好好休息一下,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淑华走了之后,暮云拿自己的胭脂粉在纸笺的一角撒了一些,然后轻轻一吹,果然上头出现了一串极为细小的汉语拼音,拼起来就是:紫藤种子。
紫藤,又叫藤萝。因着耐寒易种,盛开时节常常是繁花满树、芳香宜人,深受大家的喜爱。不管是在大户人家的深宅大院还是贫民百姓家的天井屋头,这种花木都是极为常见的。在紫藤盛开的时候,一些老百姓还喜欢摘了花瓣用来做藤萝饼、紫藤糕、紫藤粥等等吃食。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这种美丽清香的花儿,全身都有小毒,若是食用不当很容易会引发腹泻、呕吐等症状。尤其是紫藤花凋谢之后,树上生的那一串串豆荚,是紫藤全身最毒的地方。若是不小心误食,甚至会引起休克和死亡。
不要说这里的人了,就是在信息发达的现代,知道紫藤有毒的人都不多。若不是她前世偶然间看过一条新闻,暮云都不知道这事。不明王妃怎么会要这东西?而且直到现在她虽然才知道明王妃也是个穿越的,平日里暮云和她往来都没察觉过。
只是不知道自己这个穿越老乡前世究竟是干什么的,但是她这样拐弯抹角的要这东西,绝对不会是想着要种紫藤树。她要这些又想做什么?
总之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自己到底要不要趟这次浑水?就算是穿越同乡,自己似乎也没有必要非得帮忙,而且眼瞅着对方是想拿着东西来对付别人的。她要是帮忙,恐怕就会成为明王妃许氏的帮凶了吧?她穿越以后,还从来没有主动去害过别人,到底前世的教育和经历,加上法治社会的想法还是深深影响着她。
淑华留下的诗笺还在桌上放着,原本色泽光艳美丽的花笺此刻间在暮云的眼里却是散发着邪恶的光芒,引诱着她去犯罪。
暮云不想理会上头的那一行拼音,她想装作没有看到。但是又想到这纸是在单婧妍的眼皮子底下带出来的,莫非这事是单婧妍默许的?再一想淑华回来说的话,皇帝似乎又病倒了。
莫非,单婧妍是想…
暮云不敢再想下去,她知道如果这事是单婧妍默许的,那不管明王妃是不是自己的穿越同乡,这紫藤种子自己是一定要给的。
想到这里,暮云喊了月萍进来,问:“刚才是谁把淑华小姐送回来的?人走了没有?”
月萍回道:“是缙王妃娘娘身边的小杨妈妈,正好到饭点了,奴婢便做主备了一桌午膳款待,齐妈妈在那陪着呢。”
这个小杨妈妈是单婧妍身边杨妈妈的妹妹,也是跟着单婧妍陪嫁到了缙王府的,不用说,自然也是单婧妍的心腹。
此时暮云已经有了成算了,她吩咐道:“小杨妈妈难得来一回咱们家,你去让厨房多加几个菜给她。还有,去把咱们庄子上总来的新鲜瓜果蔬菜还有鱼虾挑一些好的一会让小杨妈妈给缙王妃娘娘带回去。让娘娘尝尝咱们家的新鲜东西。”
月萍得了吩咐后,立即下去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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