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狐性格一向如此,却不知上一个这样同崖香说话的仙君已经被废弃半身修为,成了半死不活的废物,她对他已算是格外宽厚。
不过,这一切也都是看在长言的面上。
落羽再次返回寝殿的时候并没有立即进去,而是隔着一道殿门看着里面那个静坐在案前的上神。
跳跃的烛火映在她身上,倒是难得地衬托出了她的几分恬静,那双从未动过情般的眸子低垂着,羽扇般的睫毛遮住了里面的所有光亮。
端着果盘的手指渐渐收紧,落羽看向她的眼神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狠厉,他想要的东西必须得到,他的命运也必须握在自己手中。
蹲在案上的玉狐回头,正好瞧见已经整理好表情的落羽慢慢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盘格外新鲜的果子。
“你这里倒是什么也不缺,各种时新的果子都能看得到。”玉狐嗅了嗅,挑了一个啃了起来。
神界早已停了她的俸禄,所以这些东西都是作为魔君的菘蓝送来的,如今见他丝毫未停下这些供应,崖香心里有一声叹息滑过。
碧落小心翼翼地在殿外行了一礼,轻声道:“尊上,沙华求见。”
“沙华?”
那个痴迷菘蓝痴迷得近乎有些疯魔的魔将之女,怎么突然来求见?
玉狐歪着头看着崖香:“沙华是谁?”
“一个小丫头。”崖香目光回到案上:“不见。”
“是。”
碧落看了一眼落羽后抬脚退了出去,来到赤云殿外看着一脸愤懑的沙华:“尊上不得空,还请…诶,你别进去!”
沙华哪里顾得上碧落的话,直接提着剑就冲了进去,只是还未进到殿门,就被封印给弹了回来。
她似乎忘了这是谁的地界,还以为哪里都像是魔界一般任她随意出入。
“崖香上神!”沙华抹了抹嘴角的血丝:“上神有本事做事没本事出来面对吗!这就是你这位上神的风范吗!”
沙华在外面叫嚣,里面听着的人也没闲着,玉狐不耐烦扔开了手里的果子:“要不要我去替你解决了她?”
“也不是不行。”崖香见玉狐作势就要出去,立即补上了一句:“只是她父亲是魔族的老将军,怕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你不早说!”玉狐翘着尾巴灰溜溜地走了回来:“那你自己去吧。”
落羽看着崖香的脸色不吭声,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拘谨得像个孩子一般。
殿外的碧落拉着正张牙舞爪破口大骂的沙华:“您还是回去吧,尊上不想被打扰。”
“上神怎么成了缩头乌龟了?”沙华根本不理碧落这个背离魔族投靠神族的叛徒,直接一脚踹开她继续大喊道:“拿出你曾经破我魔族大军的气势来呀!别躲着不敢见人…”
沙华话只说到一半,就感觉喉间一紧,似有一只手掐着她的脖颈一般,再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而崖香一袭红裙慢慢走出来,冷冷地看着她:“没完了?”
沙华拼命挣扎也挣不开她的压制,甚至还因为挣扎而越来越无法呼吸,艳丽的脸上爬满了青紫色的血丝,那细长的脖子也如同快要枯萎的芦苇一般,由外向内开始枯萎。
浑身失力地趴在地上,沙华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不停地打着滚,这一幕被碧落看见也有些不忍,她朝着崖香跪下:“还请尊上高抬贵手,她只是年纪小不懂事。”
“年纪小?”崖香飘出了赤云殿站到了沙华身前:“她这个年纪在人界不知已经死过几轮了。”
“可她是…”碧落自知不该求情,但又不得不求:“未免给尊上带来烦扰,还请尊上留她一命。”
崖香垂眸看了一眼已经伏低在地的碧落,又想到菘蓝送她来的初衷以及她数千年的忠诚,便也如了她的愿放开了沙华。
滚得浑身都是灰尘的沙华捂着脖子在地上咳了许久才回转过来,抬头看着那个颇具睥睨天下之姿的上神:“上神便是以这种方式来解决问题的吗?”
“本尊不介意再动手一次。”
“你…”沙华后怕地向后爬了几步,捂着自己已经枯萎得如同老妇般的脖子:“我自知打不过你,但你也没什么好得意的,君上敬你近万年,却落得那样的下场,可见你也是个没什么善心的。”
碧落无奈地看了一眼沙华,朝着崖香重重地行了一礼表示谢意后起身扶起沙华:“我送你回去。”
沙华本想挣扎却在看到崖香的眼神后缩了缩,只好瘪着嘴巴走开,只是在走时却还不依不饶地说着:“怪不得数万年都是孤家寡人一个,这样冷漠无情的神怎配得到他人的真心。”
碧落本以为崖香会动怒,却不料她竟然开了口:“你家君上怎么了?”
“你自己去瞧瞧就知道了。”
好一会儿后,崖香才动身去了本不肯再踏足的魔君殿,寻到了菘蓝所在的殿内。
还未近到身侧,便已经闻到了一大股浓烈的酒味,而脚下全是已经空了的坛子,在殿内的案前,看见了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菘蓝。
那个平时收拾自己最为妥帖的魔君,已经没了往日风采,精神萎靡地伏在案前一杯接着一杯灌着自己,听到有脚步声还大喊道:“拿酒来!”
见来人没有回应,他终于抬起头,见到是她后愣了许久,才有些慌张地擦了擦脸别过身去:“你怎么来了?”
“你魔族的人都闹到赤云殿去了,本尊理应来看看。”
“我…我没事。”菘蓝不敢面对她,想要起身又因为身上伤还未痊愈又终日饮酒,身子一分力气也使不上,十分狼狈得跌坐了回去。
不知怎的,崖香心里竟生出了一丝怜悯,慢慢走过去抬手将他扶了起来。
“你…你怎么肯见我了?”菘蓝想到之前被她下结界拒之门外的场景就有些尴尬,尽量退开一些,生怕自己的酒气熏着了她。
“你可是魔君,怎可以让自己成这副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