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香初次遇见菘蓝时,正好是与前任魔君大战身负重伤之时,这个长得一点也不像魔族的魔君,竟然为自己挡了一掌,还剖开了自己的躯体将她藏了进去,生生躲过了前任魔君的追击。
她当时也顾不上他痛不痛,只能赶紧运功疗伤,想要趁着前任魔君也受了重创之时赶紧卷土重来,一举端了他的魔族大军。
他带着她逃到了神魔边境之处,将她护在躯体里好好地藏着,以身滋养她的灵力复原。
纵使崖香是个除却长言对谁都冷血无情的,也不得不因此心怀歉疚。
所以她送了他一个魔君的位置,也坦然地接受了去神魔边界驻守与他为邻,总觉得如此下来也算是还清了这笔账。
只是没想到,这闲下来的时光总是难以打发,他又时时刻刻总伴在身侧,时光荏苒,万年时光不过转瞬即逝,总算在心里给他留了一个位置。
但这个位置,却不能被容许越界,也不能容许忤逆,他只可以坚守着他的一亩三分地不可越池。
瞧了瞧身前的那只黑鹰,崖香的眼神越来越冷漠,往日所有的恩情都被眼前的局面给冲淡。
那个不仅捡了她还给了她一个家,甚至还以身护了她数万年的长言,是她宁愿冒着天下大不违也不能舍弃的存在。
不再多作犹豫,她挥手打散了眼前的黑鹰,转身冷瞥了一眼菘蓝,眼底深处犹如血海激荡,令所见之人不禁冷若寒蝉。
菘蓝还想再有动作时,直接被她打飞到了一处水流屏障上,蕴含强大灵力的一击使得本就没有防备的他接连撞破了好几道屏障,翻身落地时根本站不起身来,趴在地上一口接着一口地吐着鲜血。
五脏六腑似翻江倒海般在翻滚,四肢已经不能再动弹,连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浮浮沉沉,他知道,她这一击没下死手,只是让他筋脉尽断了而已。
再也无力阻止她,只能眼看着她冲进了那个小结界中,满是疼惜地抱着开始消退的长言。
他输了,不是输给了她强大的灵力,也不是输给了长言,而是输给了她的不在意。
崖香有一颗世间罕有的玲珑心,但此刻这颗心却在隐隐作痛,因为她现在只能看着怀里的长言褪色、消散。
长言似乎对这一切都很坦然,他知道这偷来的时间总要还回去,他只是舍不得眼前人,这个连揉进怀里都舍不得用力的人。
“香儿…”他努力地抬起手臂,想要摸一摸她的脸,却在触碰到时看到自己的手化为一滩水迹落在她脸上:“对不起,我不能再保护你了。”
“你不要说对不起。”崖香的眼睛开始发红,声音也开始颤抖,抱着长言的手臂既不敢收紧也不敢放松:“你一定知道法子的对不对,你既然都能回来一定知道法子的,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留住你。”
“留着力气保护自己。”
右手已经彻底化为一摊水落在地上,再也分不清他与水的差别,四周的结界也开始崩塌,从顶上破开的口子逐渐加大,仿佛被融化一般缓缓下落。
结界外的玉狐还没想起心诀是什么,就见着结界有了异动,本来干涸的地面也渐渐湿润了起来。
菽离也发觉了异常,他走过来看见本来被结界吸食走的水份慢慢流了出来,像灌溉田地一般慢慢延伸,重新铺满了青城大地。
而不远处本来已经干如枯朽般的树木突然恢复了生机,舒展开了枝叶脉络,在风中轻轻摇曳了起来。
本来安静的一座死城突然热闹了起来,那些被阵法所控的凡人纷纷跪在了地上,从地上与膝盖处地方吸收回了水份和血液,慢慢正常了起来。
李漫辰瞪着眼睛看着这一切,有些害怕地拿出一个八卦镜照了照,见镜中一切正常更是张大了嘴巴:“这些人…死而复生了?”
“不是复生。”玉狐凝眸看着:“而是被抽走的东西还了回去,他们又恢复了正常而已。”
“难道这水城里真住了一个吸食养分和水份的怪物?”
李漫辰好奇地想要靠近水城,却被玉狐挥手打了出去,他看了一眼菽离突然拱手行了一礼,菽离被吓得退后了一大步:“你这是何意?”
“我此番下界便是为了报恩而来,水神于我有重恩,所以他的事我不可能坐视不理。”
“你想如何?”
“还请神君替我遮上几分,先瞒住神界和这些凡人。”
菽离转头看了看,这些凡人倒是没问题,瞒住神界也未尝不可,但他却不明白这只狐狸到底准备做什么。
“你要如何报恩?”
“逆天而行,逆转还阳。”
“世间万物自有定数,万不可…”
玉狐根本不想听他唠叨,直接越过他朝着已经破开的结界深处跑去:“就劳烦神君做法了。”
看着玉狐即便化了人也还是四脚着地的样子奔跑,菽离摇头笑了笑:“这几日实在是破了太多的规矩了。”
李漫辰瘸着腿跑了回来,拉着他的袖子眼巴巴道:“神君大人千万别对我下手,我就是个过路的,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掐了个昏睡诀给他,菽离将他安置在一旁,这才飞离地面至半空,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拇指与食指轻捻,口里默念口诀,准备开始起阵做法。
结界已经破开了一大半,周围的建筑也在不停地崩落,最终化为一股股水流四散而去,像极了崖香怀里的长言,也慢慢化水而去,最终沦为滋养大地的力量,永远地消失在天地间。
看着怀里已经快要看不清脸的人,崖香的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滑落,每一颗都滴在了长言颤抖的心上。
“香儿,别为我哭。”
上次长言魂飞魄散的时候她没有看到,所以即便是心如刀割也未曾掉过一滴泪,但上苍总是爱开玩笑,非要把这样的场景送到她的面前,让她再经历一次同样的死别,唯恐对她不够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