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闪身,穿着鲜艳黄色MAXMARA开叉版礼服套裙,踩着白色绑带高跟鞋,带个宽沿礼帽,一脸无可挑剔妆容,还专门配了正红色的口红的孟串儿喜笑颜开地走了进来,一双大长腿还涂了亮晶晶的润肤露,在摇曳的走路姿势中随着开到大腿根部的礼服若隐若现。
孟串儿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喜笑颜开的劲儿,语气带着早晨太阳的明媚:“李总,任总,好久不见。”
后面前台的小姑娘一脸怯懦:“李总,任总,对不起,我没拦住。”
李林故作宽容地挥了挥手:“没事,孟总是老朋友。任军,先送樊总出去。”
“慢着。”孟串儿把手伸出来,眼睛笑得比月牙儿还弯:“这位樊总若是谈配资的,不妨坐下来听听,我这有天大的利好。”
本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樊总前脚刚要迈出去,听到这话又缩回来了。踱了几步坐回了沙发上。
李林气得心里直冒烟,他肯定知道这位姑奶奶来者不善,但又不能硬拦,只能尴尬地吩咐任军:“倒杯茶给孟总。再拿个披肩,屋里空调温度太低,对孟总身体不好,再说孟总您今天穿成这样真是引男人犯罪啊,哈哈哈。”
任军一叠声答应着,一边心慌意乱地倒茶,壶举高了差点没把自己烫着。
孟串儿笑意盈盈:“犯罪这东西不需要引诱,反正不用我李总您也离犯罪不远了。任总也不用忙活了。今儿是来通知李总一声,可能李总耳听八方早就知道了,中托银行呀不打算配资给咱们公司了。”
李林脸一沉:“孟总开什么玩笑,我们跟银行的合同都签完了。”
孟串儿翘着二郎腿,点了一支烟,看着任军,笑而不语。
樊总悄么声儿地把刚叫的专车退掉了,坐在沙发上盯着李林和任军不说话。
任军用手轻轻碰了李林一下,咬着牙轻轻摇了摇头。
李林心里大惊,控制着惊涛骇浪的情绪问道:“那孟总说的利好是?”
孟串儿得意洋洋地用手撩拨了一下耳边碎发:“您猜怎么着?少布梦造假,很快全行业就都知道了。虽然现在还没有实锤证据,也查不出具体的影子公司,但是媒体只保留质疑的权利就可以了。
银行撤资这事儿呢,就更有新闻点了,签好的合同银行也不配资给你,明儿估计都见报了,
证监会铁腕不会饶了地升控股这种害群之马,这对后面打算进来购买咱们公司股票的股民来说不是天大的利好吗?要不大家都得赔死。”
李林和任军差点没被气吐血,任军指着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孟!串儿!”
孟串儿甜甜地点了个头:“到!任总您吩咐!”
旁边樊总不干了,看看孟串儿,又看看李林和任军,眉头皱成川字:“李总,配资的事情暂时先告一段落吧,希望下次有机会合作,我还要赶飞机先走了,您二位留步,不必送了。”
说完转身走了,孟串儿哈哈笑着:“呦,落井下石啊,那也不在乎再多块大石头吧,我捎带手把举报信也发到证监会了,要不要提交给司法机关要看事情的严重程度了,我也还有事,希望下次有机会合作!”
孟串儿停顿了一下,强调道:“当然,如果还有‘下次’的话,您二位,留,步,不必送了。”
孟串儿缓缓站了起来,长长的双腿露出的皮肤在明暗之间有星星点点的闪烁,她向门口走去,任军上前就要拦,孟串儿猛地一回头,脸色已然全变。
愤怒、不甘、狠绝、仇恨都有,仿佛和刚才笑语盈盈的不是一个人,此时的她眼珠子属于白色的部分通红通红,坐在老板椅上的李林都不由自主缩了一下。
她揪着任军的脖领子一步一步倒逼到李林面前,任军硬是被这种亡命之徒的气势所压,任凭孟串儿摆布一动不动。
孟串儿用食指指着任军,转而又指向李林,像厉鬼索命一样呵斥道:“你们两个,还有吴鹏,撺掇着关鹏对我做了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反正我现在是不要命的人,也强忍着不直接拿刀剐了你们,任军你今天拦我出这个门,除非你能整死我。如果你整不死我,我的脚只要迈出去,就一定会在整死你们的路上不停歇。
我会眼睁睁地看着,你们聚来的不义之财怎么千金散尽,你们建的高楼大厦怎样轰然倒塌,也会等着你们自己承认,这辈子惹了我下辈子都会带着满心窝子的后悔,去死吧!”
任军一个字都不敢回,他是真的害怕下一秒钟孟串儿从兜里掏出利器来使劲捅了他跟李林,那双眼睛像走火入魔的鬼怪,咄咄逼人的仇恨让人多望一眼都打寒颤。
李林颓在椅子上,无力地朝任军挥了挥手,陷入良久的沉默里。孟串儿说得对,除非今天就不让她从办公室里活着出去,但这也已经拦不住银行撤资和证监会即将彻底清查的颓势。
孟串儿走出地升控股的时候浑身像虚脱了一样难受,她心里并没有那种十分解脱和舒爽的感受,反倒是一种恐惧油然而生。
甚至她会变态般地希望李林、任军倒塌得慢一点,真等到这些混蛋全都不见了,自己要如何自处呢?
已经是人生的路没了来路,在她身上,也似乎早就丢了归途。孟串儿眼徒四壁,如在井底,没有爬上去的欲望,更没有坐井观天的心思。
身体在努力工作,心底却闭上眼睛,只等时间,岁月,快些走过,走过那些别人眼中的姹紫嫣红、鸟语花香,走过那些和她毫无关系的绚丽多彩、繁华璀璨,走过所有的冷漠与无助、冰点与沸点。
待到明日,梦想的列车盛装开来,所有的希望与失望,幸福与悲伤,都不再到站,没有了上下车的机会,站点已不复存在。
孟串儿只会独自驾驶着岁月,冲向远方,风驰电掣,穿过四季,冷暖无故,终究会有,抵达的时刻。
闭上眼,尽是黑暗,寂静了然。睁开眼,黑暗尽是,沉默至深。这是一种深深的,深深的,孤独。
第二天,铺天盖地的新闻砸进资本市场。
《地升控股转型失败,少布梦业绩造假爆雷在即?》
《中托银行忙甩锅,紧急撤离地升控股配资计划》
《地升控股恐被ST?董事长李林将进入多事之秋》
媒体们向来都是闻风而动,这么大的新闻让财经记者们个个摩拳擦掌兴奋不已,恨不得从各个角度二次挖掘,孟串儿的电话都被打爆掉,更何况是任军跟李林。
深交所一清早就出了问询函,23个问题多维度多层次地进行灵魂拷问,顺带把三年前李林挪用公司1亿再融资款(被吴鹏引诱去赌博的那1亿,后来还上了)重新拿出来质疑作为独立的上市公司的风控。
小城边喝茶边刷手机边啧啧感叹:“串子,你这手笔够大的,这俩逼真是活该。”
孟串儿给小城续了一杯茶:“你把云南那个茶园又买回来做什么?”
小城呛了一口茶:“噗…咳咳…你…你咋知道的?”
“你少管我,就只问你哪来的钱?”
小城放下手机和茶杯,疑惑地盯着孟串儿:“我哪来的钱你当然最清楚,我进这个行业都是你带的,我赚的啊。
他抵出去茶园用来还了一大半淘淘姥姥的钱,这事咱俩都知道,但是我把茶园买回来才三天,你是咋知道的?
除非…你也想把它买回来。串子,我说的对不?”
孟串儿不置可否,打了个岔:“吴鹏吴飞那个赌场的具体位置你知道不?”
小城摇摇头。
“大概位置呢?”
“那我知道。”
“发过来!我去趟电子城,你自己喝茶吧。”
“哦。”
孟串儿走了,小城喝到她走之后的第三杯茶,反应过来:“不是,你到底是咋知道我把茶园买回来的?这瘪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