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马车联系好了没有?”叶衍问道。
管家抹抹眼角,悲声道:“公子这您放心,老奴找的是寒都的大帮会帮忙联系的,不会让您出半点差池。”
管家又想起了一件事情。
“公子,要不您去一趟相国府吧!不管怎么说,相国也是您丈人啊!这是老院长亲自帮您定下来的婚事,想来寒王也可以理解。”
“相国府么?”
叶衍想了想,打开说礼从中取出那张婚约拿在手中问道:
“我就不去了,你还记得去相国府的路吗?”
管家道:“记得,老奴以前经常去呢,帮您给相国府的千金送过很多东西。”
叶衍脸色一僵:“都有哪些?”
管家掰着手指道:“很多很多。你送过胭脂啊,发簪啊,也送过白玉城的白玉,铁城流出的名剑…”
叶衍僵着张脸,闷声道:“那你等会帮我把这纸婚约私下里交到相国府。切记,一定要私下里,而且必须交给府上能管事的人,千万不可让下人转交!”
这两天他想的很清楚了,他怎么说都不可能与相国府千金完婚的。
所以他这么做,就是把婚约的主动处理权交给相国,而且私下里送去不会使那位韦千金背负上被人退婚的不光彩名声。
毕竟他也怕弄出个“莫欺少年穷”的青梅竹马出来。
韦相国前日在朝堂上对他释放的善意他收到了,这算是他给的回报。从此以后,一了百了。
他相信相国会理解他的苦衷的。
“公子,您这是要…”
管家看着手中做工奢侈的婚约,再看看叶衍脸上一脸的坚决,终究是无法把话说全。
他叹了叹气,接过这帖婚约,离开了叶衍的卧房。
叶衍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感觉管家整个人都佝偻了不少。他沉默了一会,只觉得一无法股驱散的悲凉将整个府邸笼罩。
叶衍的动作很快,等到第二天的上午,他就差不多收拾好了所有要带的东西,刚好装满了一个小箱子。
他带的东西不多,除了些随身衣物,就只有他自己在书架上精挑细选选出来的一些书册,与地理、文化、民俗等方面挂钩的,能帮助他迅速融入这个世界。
说礼以及里面夹着的那封信叶衍都收入了行囊中,此外,他还随身带了一把产自铁城的三尺短剑用以防身。
寒王国对于兵器的管控不算严格,除了重要场合和王宫外,几乎不会禁止国民随身带剑,甚至随身佩剑还成了部分地区的一种时尚。
叶衍挑出的这把短剑花纹朴实,没有镶金带玉,不至于惹来祸事。
前身积累的那箱白银被他取出一部分,托管家找一些大商人兑换成了两根5两的金条,很小心地与那袋金条收在一起,藏在了木箱底下的夹层中。
夹层里填实了棉絮,不会当当作响。
剩下600多两白银他自己留了小半,给了管家400两作为遣散费。毕竟是府上十几年的老人了,希望他余生可以活得轻松一些。
这几天他看得出来,管家很关心他,也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仅有的可以信任的人。
书架上剩余的书籍带不走,被他安排管家出面,全部捐赠给了寒都书院,下午就会有人过来接收。
其他的如家具、装饰物之类带不方便的东西叶衍也没有小气,全部都交给了管家去处理,随便他搬回去自用或者卖掉。
在府上安静地吃完最后一顿午饭,叶衍站在院子门口,等待着马车过来接他,老管家在旁边陪着他站着。
叶衍没有说话,默默地听着管家絮叨个不停。
“公子您有心病,身子骨薄,去了旧周城一定要克制情绪,别累着自己,晚上也别再熬夜了…”
旁边的院子外,不少忙里偷闲的仆人纷纷往这边张望,目光大半都落在了叶衍身上,其中甚至能隐约的看到一些朝臣的身影。
“公子,他们…”
“不妨事。”
叶衍眉头一挑,面带笑容对着围观的人一一招手,动作甚是自在洒脱,完全不像个刚被罢官的人。
他不在乎这些人存了什么心事观望自己,起码都目送他了一程。
远处的一间大门朝北的院子里,一颗挺拔的老树探出院墙,顶上的树冠碧绿蓬勃,宛如伞盖。
老树旁边,一株株木兰叶片零落。一阵风来,叶影摇曳,隐隐地可以嗅到从不远处的花圃中传来的兰花的芬芳。
树冠下放着一张石桌,两名中年人一东一西,分别坐在石桌的东西两侧玩着六博。(注1)
期间不时有仆人来报告叶衍的一举一动。
“两位老爷,那叶院长站在门口,向着四周旁观之人摇手招呼,行为,”仆人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才道,“行为很是古怪,彷佛这次贬贬谪是什么喜庆事一样。”
听仆人说完,坐在西侧的杨司徒一边投出博箸,一边抬起头看了一眼对面之人道:
“难怪年纪轻轻就能身居高位,这份从容就足够很多人学习一辈子了!”
“就是不知道这一去,还回不回得来。相国您看上去一点也不担心?”
他似乎话里有话。
正说着,杨司徒突然面色一喜,拿起自己的“枭”上前四步。
“韦相,今天运气似乎站在我这一边啊!四点,二度入水,我牵第二条鱼,又得二筹!”
他看起来喜不自胜,活像个朴素的心愿被人达成的孩子。
“回得来,就算你我眼光浅薄,老院长可不会看错人!”相国韦正瞧见他得意的模样无奈的摇摇头,专心投入这场博戏之中。
他低头看着棋局,手中轻轻投出博箸,等看清了投出的点数,他不禁大笑起来。
“哈哈哈,杨司徒,您这运气比起我来总是差上一些啊!”
话音刚落,只见到相国拿起自己的“枭”往前两步,刚好吃掉杨司徒牵了鱼的“枭”。
“你这枭牵了两鱼,我杀了它是‘翻双鱼’,获得六筹直接获胜!”
“这把不算,我刚才分神了,再来!”
杨司徒臭着脸,一脸不服气的重新排列棋子。
韦正见状,不由哈哈大笑:“你这老货,还是这般无赖!”
不过他赢了一盘,心情大好之下,便由着对手耍小性子再来一盘。
棋局摆好,院内再次响起投箸声,笑声,还有隐约的谈话声。
“你说王上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杨司徒,你这可是妄测君心啊!哈哈,我又赢了…”
“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