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阿城军卒,听闻田白的话语,顿时有点骚动…
但是,却见田白不慌不忙的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金色的兵符,在手上把玩着!
一见到这个东西,所有的兵卒都低下头,老老实实的跪在了地上…
却说那些跪在一边的商贾们。
一见到田氏子竟然要烹杀了大夫计,他们顿时面面相觑起来。
肉食者鄙。
这句鲁国人的名言,早已传遍了四方。
此时,见到这与传闻中不一样的一面,众人顿时愣住了。
他们倒想要看看,被称为是圣人在世的田乞之孙,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这时候,不管是几代孙,都称作孙。)
“公子!”
计悲吼道:“臣下犯了何错?”
众人脸色一僵…他们送来的礼还在堂下,这个算不算?
田白冷哼一声:“子之居阿,几何焉?”
计眨眨眼,他问自己成为阿城大夫多久了?
啥意思?
田白这是真的要拿下自己,还是…?
计看着左右虎视眈眈的军卒,看着他的那些属下畏畏缩缩的不敢上前,却是熄了暴力相抗的心思。
不知几何起,田白这小竖子,竟然将一千军卒,大半都调入了城内!
而他在城门口的亲信,竟然丝毫不知!
是了,这厮必然是化整为零,趁着这些天打猎的时候,悄悄的将人带进来的!
至于城外的军营,怕是只有少量士卒,扮作了满营的样子吧!
计的城主府,拥有甲士五百,城门卫那边,更是有着一千悍卒,正因为这样,他才断定城内只有两百甲卒的田白,对他没有歹意的!
哪知道…
计眼珠转了转,这个时候,只要他敢暴力抗衡,必然要落得那齐哀公的下场!
还有,那小子手上金色的兵符…
这可是君上赐予田氏家主的调兵凭据啊!
只要有它在,整个田氏邑属,所有的兵卒,都必须要听令的。
若不然,就是公然反叛国君的权威,会被灭族的…
是以,他只得打了苦情牌:
“臣下是君上四十六年,被主上命为阿地大夫的。”
计老老实实的回答。
你是做了十几年的大夫,可是也压榨了我们十几年啊!
商贾们止不住的苦笑…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们有什么办法!
“臣下自做了阿地大夫以来,无不勤勤勉勉…”
计一箩筐的话语朝外飚,意图数落自己的功勋,好让这小子知道,他是不能轻动的——哪知道却被田白粗暴的打断了!
“汝来之前,对家主许下的诺言,可曾记得?”
计一楞。
当初竞争阿城大夫的时候,争夺者很多,他依旧清晰的记得自己许下的承诺,正是因为这个承诺,使得不甚出彩的他,才成功被封赐为阿城大夫…
“是时,臣下谓家主言:但去阿城,必然田野辟,人民给,官无事,西方以宁。臣下镇阿城,必然主上有事,臣下助兵,辖地有难,臣下赈济…必使阿城成为田氏西方臂膀…”
“啪啪啪!”
田白击掌而叹:“说的好啊!”
“若是孤,一样是要将阿城,交于你的!”
计眉头一挑,心中已经在思索,这小子怎么回事?莫不是…
这是田氏给他的考验?
那些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的商贾,不由得想起了前些年,国君支持晋国二卿,而参与到晋国内乱里面,计大夫将他们召集起来,告诉他们若想不出兵,便要出钱…
那一次,挨家挨户的,哪一家不是出了大钱呢?
哪一家不是被薅夺了两成以上的家产!
当时他们还将君上和田家骂了一遍…
听田氏子这意思,莫非另有隐情?
却见田白冷哼一声!
“哼!”
“然则,孤来阿城,只见田野不辟,人民贫馁。昔日君伐晋夷仪,子不援;再伐晋河内,子不知;盗跖越境,汝不顾…”
夷仪(今山东聊城。)
河内(黄河以北为河内,这里是晋国河北之土的意思。)
田白声音冷冽:“汝反倒名声愈加,此何故也?”
“此,唯子厚币事主左右以求誉也!”
他自问自答道。
众人愣住了!
啥意思?
田家公子这意思——感情计问他们要了那么多援战钱,都是装入了计的私人小金库啊!
这小子在打着人家田家的旗号,中饱私囊,然后又贿赂了主上身边的门客,吹捧他的功德,这才坐稳了阿城大夫十几年…
众人既然作为商贾,却是没有傻子的。
不过是简单的两句话,便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当即,众人看向计的视线,都是带着仇恨!
自古以来,夺人钱财者,犹若杀人父母。
计使用手段,侵夺了他们的财富,这就是杀父仇人吶!
田白一桩桩的数落着计的罪过,田白越说,计的脸色也就愈发的苍白。
计当即瘫在了地上,他还带着最后的一丝希望:
“小公子,臣自镇阿城一来,虽然偶有过错,然则时时上奉不断,年年岁赋不停,更是多有增益…”
他不敢反抗。
没看到田白的手上把玩的,不正是家主的调兵符文么!
阿城的那些兵丁,都跪在一边,不说听他指挥了,就连看田白一眼都不敢…
这个时候,他敢有任何不轨的迹象,他的全家都会被处死!
计悲上心头,此时,唯有自己一力承担了所有的罪过,以此来换取家人的安康了…
自从做了贪官的那一刻起,他无不在想着这一天…
每次午夜醒来,自己何尝不是打定了这个主意呢!
牺牲我一人,子孙后代衣食无忧人上人啊!
“臣下不敢辩驳小公子言语,唯望公子看在臣下战战兢兢十数年,独镇阿城的份上,绕过下臣一次…”
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商人们看向计的视线,已经是带着意欲剥其皮、拆其骨、食其肉、喝其血的仇恨了!
“彼之不死,阿难未已!”
商人们纷纷朝着田白跪拜:“小公子,吾等唯求此人一死!”
田白瞥了一眼,一边正在烧火的大鼎,冷声道:“孤鼎都带来了,汝让孤空手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