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愣住了。
钟声七响。
田乞、田书互相看了一眼,急忙丢下匙匕,急冲冲的朝外走。
“这是怎么了?”田白正在数钟声呢!
莫不是齐侯死了?
他记得那个吃糠拉稀的王朝,皇帝死了可是要敲三万声钟呢!
哪知道,他们听到的这钟声,竟然只有七声之后,就停歇了!
“七声…”
坐在田白上手的田逆想了想,开口道:“天子九声、诸侯八,七声为子爵、小国亦或大国太子薨。”
啥意思?
田白一脸懵逼的看着田逆。
天子他知道,就是周王,也就是皇帝了。
天子死了,难道不是九九八十一声么?为何是九声?
“唉!”田逆叹息一声,丢下了饭食,开口道:“白,我田家白白被羞辱了一次!”
田白眨眼。
田逆继续道:“齐国乃是霸主之国,虽然没落了,但是也是虎倒威犹在的,我国太子,等同小国之君,是以,钟声七响,当为太子薨…”
太子死了?
田白继续眨眼,那个可怜虫他还没有见过呢?
听说季太子身体很好呢!
这就死了?
田逆也是摇头:“太子人很好,极为好学,公族诸子弟,当为第一…”
“唉!”
田逆摇头苦笑,也是丢下刀叉,出去了。
“姜家这一招弃卒保帅,当真是高明至极啊!”
田白扭头看着田豹,这家伙正将小刀使得溜快,正对着一个羊骨,大朵快颐呢!
“豹,逆叔父说的是什么意思?”
田白闹不明白,为什么太子死了,就与他们声讨高家有关了…
“丧而不伐呗!”
田豹使劲啃了一口肉,见到长者们都已经出去,他索性用手抓住了那个羊骨头,大啃起来。
田十七见到田白还在疑惑,他解释道:“太子死了,这是国丧,三月之内,朝政是处于停滞状态的,除非是齐国生死存亡之事,否则,谁敢提起,就是对礼的亵渎…”
还带这样?
田白眨眨眼,这一招,当真是高妙至极啊!
齐侯本就想废了太子,立荼公子为太子的,如此一来…既立了荼,又堵住了田氏的嘴…
真高!
当真是既当了婊子爽了爽,还要牌坊贞洁场!
田白眼角跳了跳。
好一招金蝉脱壳!
好一个弃卒保帅!
身为田氏嫡子的他,深知自己就算是什么都不做,也会是最后的那个胜利者,是以,田白这些年来,都是浑浑噩噩,得过且过的态度!
毕竟,前一世的时候,混吃等死是他的最高目标,只可惜,在那个竞争激烈的社会里,他需要不停地努力,才能保证自己不被社会淘汰了。
他就像是一个被上紧了发条的机器,一旦松懈下来,就松弛了…
正如阳关道,久了自然就松弛了…
此时,国君用太子的死,来为高家脱难的事情,刺激了田白,他捏紧了拳头,放下饭食,坐在门槛上,等着田乞等人回来。
要玩计谋是吧!
他眼神里异样的色彩在流淌…
等到日中的时候,田乞等人才疲惫的回来。
见到田白竟然毫无形象的坐在门槛上,田乞顿时一阵心疼。
“孩子,起来,快起来!”
这个九十多岁高龄的上大夫,伸手拉着田白,满脸的愧疚:
“白,尊祖…尊祖无能为力,饶是与国君分辩良久,彼等都言:上丧,当守礼!驳回了我弹劾高家的奏疏…白,我…”
看着这个满是愧疚,更是带着几分屈辱的老人,田白使劲握了握田乞的手。
“尊祖,这非是田家的屈辱,而是齐国君候、是齐国朝廷的屈辱!”
年纪幼小的卿子,手掌上传来的热度,让这个年过耄耋的老人,感受到了来自后辈人的温暖,小子眼神里的意思,田乞看懂了。
“尊祖,叔尊祖!”田白伸手拉着两个九十余岁的老者,认真的道:
“赏罚不公,非是人君所为,恩怨不明,非是明臣投效之邦!”
田乞诧异的看着田白,田书的嘴角动了而动,有心想要呵斥一顿,但是一想到这小子之前刚刚才遭受了不公,这个时候,却是不能伤了孩子的心的!
他们在心底叹息一声,都怨他这个尊祖不好,竟然护不到后辈人…
田白并不知道,后世被称为窃国大盗的田乞,心中竟然是忠君爱国的很,甚至差点都要呵斥他这种大逆不道之言了…
田白却是道:“敢问两位尊祖,我田家,被公族害死了多少人!”
两人浑身一僵!
田家死于****的,何止开疆、穰苴他们啊!
田家因为军功的原因,是以子孙屡屡身居要职,再加上本家这边,又是不弱,是以,不管是公族还是君王,对田家的态度都是很复杂的!
一方面,他们离不开能征善战的田家子弟,另一方面,田家的势力又吓到了他们!
尤其是当田家逃子武,帮助吴国破了楚都,灭亡楚国之后!
要知道,若是当初伍子胥听了孙武的话语,不在楚都横征暴敛,不挖掘平王坟墓并鞭尸三百,结果未必会仓皇退出楚国的!
伍子胥乃是楚国太子师之子,并且他还带着楚国前太子之子——公子胜!
若是伍子胥听了孙武的言语,在楚都实行仁政,并立了公子胜为楚王,那下场自然是不一样的!
毕竟这个时代,借外国兵而登君候位置的,实在是太多太多!
由此,就足以知道孙武的能力了!
这么一来,姜家一想到田氏子弟里,竟然有了一个能够颠覆世上最强大的国家——楚国之人,就不由得心惊胆战。
这样的下场,田家自然是被打压了!
田乞沉默了。
田白并不知道,历史上田乞态度的转变,是从田书被逼死开始的!
他的改变,距今还有着四年时间呢!
田白看着田乞,认真道:“尊祖,死不可怕,可怕的是屈辱的死去!可怕的是,死了还要被冠上了叛徒的名号!孙不甘!”
不甘…
田乞浑身一颤!
是啊!
不甘!
他何尝不是不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