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白点头,这个寂静的村子,实在是太诡异了!
此地正在官道右侧的半里之外,当他们踏上归途的时候,却是见到了有人垂头丧气的朝着这边走来。
“公子,这里有一个黔首!”
两个士卒上前,将那村民挟了过来。
“军爷,饶命啊!”
那人吓得脸色都变了,他忙不迭的求饶道。
田白定睛看去,却见他一身褐色的麻衣,头上包着一块璞布,身上的衣衫虽然没有打了补丁,却是洗的微微有些发白,甚至就连衣领、袖口,都是起了毛的。
“汝乃何人?”
田豹一手执剑,剑鞘半褪,他跨前一步,再次挡住了田白的半个身子。
“回贵人,小人乃是左邻南屯之人,名唤阿树。”
庄稼汉阿树,见到一个衣衫华丽的半大贵人询问自己,但是,因为闹不明白田豹的身份,是以便喊了他为贵人。
田白看了那村子一眼,只见这村子正在官道的南方,想来这便是叫做南屯的原因。
“汝屯里司何人?”
田豹询问道。
里司,也就是里正的意思。
齐国现今的官制,依旧是采取当初管仲设立的那一套制度。
他构建的地方行政机构,实行国野分治的方法,五都为国,其他地方为野.
国中设二十一乡,其中工商六乡,士十五乡.
在五都里面,每五家为一轨,轨设轨长.每十轨为一里,里设里司.每四里为一连,连设连长.每十连为一乡,乡设良人.
这是对于国人的管理办法。
对于野,管仲则以三十家为一邑,邑设邑司.
“回贵人,我们南屯并非国人处所,我等却是野人…”
农夫阿树回道:“我们屯邑司名唤狸生,却是当年其母见到野外一野狸猫猛然扑出,惊吓之下方生的他…”
见到这一群军汉行事很是守规矩,阿树一颗提到了嗓子眼的心,顿时落了地,他详细的回答道。
听闻这农夫如此跑题的回答,田白已经相信了他的身份。
此人若是探子,说话却是不会这么啰嗦的。
是以,田白开口询问:“黔首阿树,汝屯焉何无人?”
见到隐隐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小贵人问话,那农夫就猜测了出来,怕是此人才是这一群军汉的主人了!
“唉!”
他叹息一声,心中却是莫名的就升起了一丝希望。
这一群军汉,行事很是有章法,看来必然是大贵族的私丁了,只盼着眼前这小贵人能够体恤他们野人的辛苦,帮他们一把吧!
“贵人!今天上午,我们都在田地里给主人锄地,哪知道黑牛忽然跑来,他声言花犬不见了,我们当即就开始寻找,哪知道找遍了村子周边,都没有发现花犬,细问之下,方知道今早有货郎来了村里…”
在这农人的絮絮叨叨之中,田白隐隐明白了——原来疑似是一个货郎,带走了他们村的花犬。
刚才全村人都去寻找这个花犬去了,是以,他们身后的那个村子,才没有人的。
田白虽然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但是,为了一条叫做花犬的狗,似乎——没必要全村出动吧?
难道,这是他们邑主人寄放在这里的狗?
若不然,正值农忙时节,田地里的野草需要除掉,秧苗也是要剔除一些的,否则,一场夏雨,庄稼就要糊了啊。
如此忙碌的时节,似乎没有为了一条狗,而大动干戈的道理吧?
农夫阿树啰里啰嗦的说了一大堆,见到小贵人那迷惑的眼神,这才是使劲一拍额头,懊恼道:
“忘记与贵人分说了,这花犬却是我们屯的一个孤儿,彼阿翁早死,娘却是改嫁了,唯留下这个独女…唉!怪可怜的一个孩子,就这么被人拍了花子!”
拍花子就是拐卖妇女儿童的意思。
田白皱眉,被拐走了的孩子,那是很难再找回来了啊!
莫说是这个时代了,就算是他所在的那个年代,都是有着很多妇孺被拐卖了呢!
“可曾知道那货郎行于了何方?”
田白决定搭把手,毕竟是一个生命,再说了,从这南屯能够全村老少一起出动,去寻找一个孤儿,就知道此地的人,人心不会太坏了!
好人,当有了好报的!
这才是一个正常的社会秩序!
“村里孩童曾言,那货郎在村子里摆了一会货物,然后就径直向北去了!”
“我们怕他绕道,是以分散寻找,我正是分到了东方的,哪知道,走了十多里,都是不见那货郎,询问之下,沿途人们也不曾看到,是以,我才回来问一问他人的消息的!”
“村里没有人回来,你换一个方向寻找吧!”
田白开口道:“吾等正是要向北行进的,一旦遇上了此人,必然帮你们查看了,但凡有所收获,若近,则带回与汝,若是太远,当与半月之后回复与汝等!”
“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那农夫忙不迭的跪在地上,脑袋使劲的在地上磕着头。
有了眼下这一群军汉和两个贵君子的帮助,想来花犬会被找回来的吧!
听着阿树磕头时,一声接着一声的闷响,田白顿时感受到了这人的真情实意,他开口道:
“起来吧,老吾所老幼吾所幼,汝等的这一份情,便当得吾相助了!”
那农夫阿树再次行礼,然后一脸期待的询问道:
“贵人如此相助,小民等不敢或忘,敢问贵人名讳,我全屯老少必当铭记贵人一辈子啊!”
“小事尔,何足挂齿!”田白笑着挥手,转身便是朝着官道走去。
一个军卒经过那农夫身边的时候,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方才那两人,乃是上大夫田公嫡子与从子,汝等受吾田家,何止这一件恩惠啊!”
“啊!”
农夫阿树慌忙再次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对着众人的背影行礼: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竟然不知是田家的贵人,死罪,死罪!”
田乞死后,被齐国人尊称为田釐子。
集韵正韵𠀤釐:虚其切,音僖。福也。
史书上,却是被多称其为田僖子…
阿树嘴里呢喃:
原来是上大夫家的公子啊!
怪不得如此善待我等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