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契丹皇族出身的耶律屋质,虽然眼下也不过才二十多岁,可是早先几年便已出仕为官。毕竟他按正史线,是历经辽朝太祖、太宗、世宗、穆宗、景宗的五朝元老,还两次于契丹宗室争夺皇位之时,为平定内乱、确立新君都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所以在整个辽国时期,耶律屋质同契丹开国二十一功臣之首耶律曷鲁,以及后来的耶律休哥、耶律仁先同为被授予“大之极矣,所以没品”,地位凌驾于百官之上,甚至与帝同格的大于越。而终辽之世,被评述为“以于越得重名者”也仅有耶律屋质与曷鲁、仁先三人,而史称“三于越”。
只不过耶律屋质虽然按史载所述,其为人姿简静,有器识,重然诺...遇到突发事变能从容处置,想法别人很难猜测到,且博学多识,通晓天文。然而眼下他年纪轻、资历浅,比起其他契丹耶律氏贵胄而言,存在感也并不算很高。
只是有时候年纪轻,也不代表见识浅...眼见耶律德光有些莫名亢奋的,道出了他所谓要夺回契丹故地的计划,耶律屋质却立刻意识到,面前那个如今在位的契丹帝君,看来是为了给自己正名,思维也未免变得愈发的偏激起来......
就算因为魏朝的存在,契丹、泰封双方也有理由摒弃前嫌,而共同对抗最大的威胁。但是这两个国家之前一直彼此敌视,如今为势所迫被栓在一起,以后也必然会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再去拉拢有亡国之恨的渤海遗胄,挑唆煽动对方,以复辟称王,彼此结成攻守同盟为诱饵,只怕成效也不会十分显著。
只不过是有可能搅乱白山黑水地域的局势,而且能够拉拢来能出动十几万兵力的帮手...但是这也只能说为了契丹夺回故地领土,去争取到了一些机会...本质上而言,耶律德光还是属于要孤注一掷的冒险,而且以眼下的形势来说,契丹也已是输不起了......
可是耶律屋质默不作声的打量过去,就见言行激动的耶律德光,看似已有些入了魔怔一般...想必已是听不进劝,铁了心要放手一搏。
当耶律屋质再朝着周围望去,发觉捺钵大帐当中,耶律吼等人看来愤慨于契丹如今窘迫的处境,就算耶律德光打算兵行险着,他们也并不排斥放手一搏;至于耶律突吕不、耶律鲁不古这两个当初作为开国皇帝耶律阿保机身边近臣的契丹显贵,虽然位高权重,可是主抓的却是文化口,先前一直主掌的是创立契丹文字那等大事。
虽说当初由耶律阿保机下诏,命耶律突吕不与耶律鲁不古参照汉字创制的契丹大字三千有余,可是当初治下汉儿仍用汉文,本族新创的文字只在契丹人当中通行。偏生契丹上层贵胄,普遍读汉书而通晓汉文,也是的眼下这般时节契丹文的应用范围也十分有限。
更何况如今国势衰微,被几路魏军围追堵截,也只得四处转移迁徙...寻常契丹族民,哪个还有那闲情雅致读书识字?所以契丹文的推广事宜,现在也不得不搁置下来。
耶律突吕不、耶律鲁不古近期遂主要负责契丹户口、物资的整合管理事宜。不过他们更倾向于辅政治国的文臣,并非拟定战略方向的谋臣...眼见耶律德光已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耶律突吕不与耶律鲁不古默然不语,看来也并不打算站出来反对他们主公的计划。
留意在场其他契丹贵胄的反应,耶律屋质也看出来了,如果他现在出面苦谏耶律德光不可冒险行事,也就相当于朝着契丹皇帝兜头淋下一盆凉水...非但全然没有用处,还很有可能刺激得耶律德光勃然怒发。
如果远遁大漠,深入苦寒之地,远迁至人生地不熟的草原,每年更要担忧白灾、黑灾,会致使大批牛羊牲畜冻死、病死,族民当然也会为了生计苦苦挣扎...也还会有其他部族相继脱离迭剌部耶律氏,宁可归属于中原王朝,好歹能在自己熟悉的土地上生活下去。
所以耶律德光宁可铤而走险,也不愿再得过且过下去,他认为自己如果远遁大漠,那么在有生之年,恐怕也不会再有卷土重来的机会了...而且耶律屋质先前主要在皇太后述律平身边听用,当然知晓耶律德光急于夺回故地,甚至闹到与他母亲翻脸的程度...就连处事态度一直强硬的断腕皇太后,都被方今契丹帝君冷落在一旁,而且诸如耶律曷鲁、萧敌鲁等极具战略眼光,善于运筹帷幄的元勋功臣都已病逝,萧阿古只那等军中梁柱也已战死于同魏朝的战事当中...以在场一众契丹贵胄的资历与身份而言,已没人能劝得动耶律德光。
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有谁敢站出来劝阻他,恐怕非但不会有任何作用,甚至还会招致耶律德光的杀意。
思前想后一番,耶律屋质到底还是选择缄口不语,因为他深知以自己的资历,以及在耶律德光心目中的地位,就算豁出性命以死相谏,恐怕也不会有任何用处...眼见这场军议就要拍板钉钉,耶律屋质愁眉紧锁,心中又喟叹道:
如果远遁大漠,契丹人心离散,只怕还有会部族相继脱离牙帐...可是好歹我耶律氏迭剌部还能得以保全,就算没有个几十年光景,难以养回元气,可是转迁漠北、西域,也未尝不能再打下一片江山来;但陛下深以丢了契丹故地为耻,而仍要冒险行事...就算他的计划,不能说一丝胜算都没有,可是一旦失败,恐怕再想远迁也已是晚了,只怕我契丹将有亡国灭种之灾啊......
风险与收益往往是成正比的,所以耶律德光笃定了心思,意欲挑唆渤海遗胄发动叛乱,还要联合泰封国王建共同对抗魏朝...而他那兄长耶律倍下定决心,明明早已从契丹叛逃出走,如今又要背反魏朝,试图协助他那二弟复兴契丹社稷。
好歹耶律倍当年受他老子阿保机的册封,曾作为国主统掌过由契丹设立的藩属东丹国一段时期...而东丹国主要仍按渤海国旧制治理,就算国主有权任命百官,可是以当朝四相,须由契丹、渤海各自占半为例,很多高官要职也都由渤海人担任,此举自然也是为了安抚那些亡了国之后,起码明面上愿意归顺降从于契丹的贵族遗胄。
故而对于耶律倍而言,那些渤海贵族当中,其中有谁相对与契丹更为亲近;谁又安于现状,管它魏朝、契丹谁来统治白山黑水地域,他们也都不愿再折腾;亦或还有谁看起来野心较大,如果给他個机会,也很有可能要以复辟为名,会起兵造反意图闹独立...他相对也更为了解一些。
所以除了留在耶律德光身边听用,随时准备传递声息的萧挞鲁之外,耶律倍还要派出其他亲信,赶赴东丹国故地,去与他所选定的渤海遗胄暗中密谋交涉只不过耶律倍自认为行事隐秘,能够瞒天过海,却不知他再有所动弹时,除了契丹皇帝耶律德光那边,这又要与谁暗地里勾搭,自然也早让巡院侍卫司的密谍查探得明明白白,机密经传递呈报,便已在第一时间送至汴京内朝,而让魏朝帝君李天衢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