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每日都把神经绷得紧紧的,时刻提防驻扎于城防的魏朝大军会突然发动攻势...然而又过了十几天,王晏球所部四万横海镇牙军,以及几拨偏师每日在城前操习演练,也满是副耀武扬威的架势,但也一直没有再度发起攻城。
定州鲜虞城内那些被强征拘役的百姓,固然暂时都能安下心来。可是北平国自然很清楚魏军如此围而不打,耗到最后粮秣绝尽时,他们注定还是死路一条...如今王宫内殿,便已陷入进一片愁云惨雾当中,王都勉强打起精神,可是看来也仍有些萎顿地靠在王位上,而忧心忡忡地道:
“可恨未能助上国大破魏人,鄙邦却也陷入险境当中...而如今大军围城,即便孤死战守城,可即便城内尚有存粮,也只再够三四个月的用度...可是魏军就在城下屯驻,易、定二州其余州府都已沦陷,不断转运军需,便能一直支撑下去。如此一来,我等只是一味死守,无异于坐以待毙,到最后只怕也全都要饿死......”
王都正说着,旋即把眼望向坐在侧首的一名契丹将领,旋即又道:
“虽然蒙馁王施以援手,孤深为感激...只是鄙邦的确已是危在旦夕,上国当真不能再派发救兵前来,以解我北平的倒悬之危么?”
王都求询的那个契丹将领名为秃馁,倒也是在这个时代极少数死忠于契丹的奚族酋长之一。按史载轨迹,便是由他奉耶律阿保机的诏命率部支援北平国,而被王都称呼为馁王,按史载所述对其“屈身沥恳,冀其尽力”...就是眼巴巴的指望他尽己所能力保北平国。
然而听王都说罢,秃馁却面露苦笑,又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根据最新得知的战报,由国主耶律阿保机亲自统领,于蓟北一隅与魏朝大军对持的主力军旅全盘溃败,又被大股大股的追兵一路穷追猛打,铩羽退返,好不容易遁入草原,伤亡损失也是极为惨重......
那边的契丹皮室军、宫帐军都被魏军杀得亡魂丧胆,哪里还会另行调遣兵马前来支援北平国?谁又敢在这个时候贸然领兵南下,这与主动往刀山火海里撞又有什么分别?
秃馁也很清楚,北平国做为内应,也无法协助契丹奇袭魏军后方,那么如今的王都对于耶律阿保机的价值,就相当于一块食之无肉、弃之有味的鸡肋...契丹固然也需要北平国这类的割据政权奉表称臣,而为其南拓疆土的计划造势。然而如今被魏朝雄军暴捶到又只得退返回草原,契丹也断然不可能为了要给北平国这一方势力强行续命,而再度调遣军力往火坑里送。
然而秃馁毕竟奉令率领所部兵马进驻北平国,与王都做了拴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既然已经意识到再死守下去,也不能指望契丹会派遣援军前来...他思量片刻,遂向王都回道:
“以如今这等形势,天皇帝几乎也不可能会派兵来援...再死守下去,也终非长久之计。看来大王与我也只得集结兵马杀出重围,退入塞外,以后再卷土重来图谋夺回北平国故地。”
王都听了却面露难色,北平虽然地狭国小,但毕竟也是他治下的领土...如果舍弃王城,以后也就只得寄人篱下,丧失自己的领地,这哪里还算得上统掌一方封地的国王?所以他迟疑良久,又不住迟疑道:
“突围...可是这又谈何容易?如今王晏球调遣马步军众,已经封死了鲜虞城周围的道路要隘。本来是要据险死守,可如今城关守具却都成了摆设...如若弃城突围,就算拿人命趟,也难以确保必定能杀出重围吧......”
秃馁眼见王都踌躇不决,便把身子微微朝前探去,而又意味深长的说道:
“当断则断,大王,想必您也很清楚,如今我契丹新败,的确无力发兵救援北平...也唯有遁入草原,我邦也必然会好生安顿大王。易、定二州北与妫州接邻,趁着魏军尚还没有完全趁势夺取燕云北隅各处州府,才更有脱离险境的把握。否则如若不尽快突围,而为魏军彻底困死,以后就算是想走,只怕也走不成了。”
听秃馁直接把话挑明了,也就别心存侥幸,还指望契丹会发兵前来施以援手,对方能做的,也就只是在草原上为他谋个安身之所...王都的面色似又苍白了几分,而他转头向另一侧望去,就见自己的心腹谋臣和昭训满面苦色,也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王都又默然良久,终于狠狠的咬了咬牙,说道:
“好!就按馁王所言,孤这便下诏集结兵马,一并携手突围出去...只盼有朝一日,孤还能重返故地,而从魏人手中,夺回我北平故土!”
虽说王都好不容易才狠下心来,忍痛暂时割舍下他手握王权的疆土。然而围绕着王晏球发兵围困北平国都城的这场战事,按史载所述的金国,便是他“数与秃馁谋决围以走,不果”...当定州鲜虞城门缓缓打开,大股兵马集结在一处,意图专朝着北面突围。一道道军令,便经过催马如飞的传令军校奔驰往复,围困城郭的横海镇主力牙军,便在王晏球的指挥下迅速运作起来。
两股甲骑从左、右两个方向驰骋杀去,奔腾的骑阵中将士挥舞着雪亮的战刀,胯下马蹄翻飞处,激起大片的尘土,迅速要将正意图撞破北面营寨的北平军、契丹军包裹在其中。
但成批的锐骑从两翼奔袭而来,迫使着王都、秃馁所统领的兵马无从逃避,也只得硬着头皮迎向奔袭而来的骑众...兵刃破甲入肉之声接连响起,无数马蹄四下乱踏,人命便如割草一般正在快速消耗着。
而战团当中,王晏球在一彪亲随牙兵的护卫之下,又亲自撞入敌阵,他轮动起擅使的那两柄铁锤,舞动得虎虎生风,当即恶狠狠地砸中了一名契丹骑将的脑袋,清脆的碎裂声乍起,那名骑将的脑袋登时如被砸碎的西瓜那般绽裂开来,霎时红白之物漫天喷溅,随即凌空洒落下来!
“嘭!”又一声劲响,王晏球的手中另一柄铁锤,几乎在同一时刻抡砸了出去,又重重地砸在另一名骑将的胸脯,使得对方的胸膛顷刻间被撞得凹了进去...而主将身先士卒,也激励得横海镇牙将牙兵奋力鼓噪喊杀,不断的向中间夹击过去,而冲击得意欲突围的北平、契丹联军还未撞入魏军北面营寨,眼见便要被冲击得七零八落!
听闻北平王与协同守城的契丹兵马意欲突围逃离,而引得王晏球这个军中主将亲自下场...王都、秃馁也顿感压力倍增,就在混乱的战团中声嘶力竭的呐喊着,仍旧试图稳住麾下兵马的队列。
而他们两个自是不知,就算走的是史载线,如若要打野战,他们所组成的联军撞上了王晏球这个克星,便被杀得个大败亏输,而损兵数千人...甚至被杀得一路败逃,横尸弃甲六十余里,此后便只得龟缩于城中,而再也不敢出城迎战...如今还是被王晏球统领大军团团围困,王都、秃馁二人又怎么可能冲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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