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魏朝舟师合围掩杀过来之前,吴权便赶忙召回埋伏在下龙湾的船队,与麾下水师会合在一处,便立刻转舵掉头,走水路溯江而上,从入海口的位置朝内陆的方向进行转移。
毕竟魏军已经识破了在水下设木桩铁橛,趁着退潮时刺穿船底,
致使船舰难以行进、导致阵列大乱的计划...吴权情知正面对决难以取胜,魏军又咄咄逼人,仗着船坚炮利力图尽快决一死战。不得已也只能从白藤江入海口处撤离。
吴权心想自己毕竟对交趾的江河山川更为熟悉,这次未能重创魏军舟师,可是只要保存实力,沿着白藤江边退边想,
还是会有机会另想出个计划...总之眼下尚不可与魏人的舰队硬碰硬,
而且要将对方甩开一定的距离,为自己留出另行安排部署,
策划阻击敌军的时间。
至于柴克宏识破了吴权的计划,指挥舰队迂回包抄,虽然迫退敌军,迅速控制住了白藤江口一带的水域,也免不了要费番周折。还须留下一些人手,于退潮时将交趾水军布下的木桩铁橛清理干净,确保后续抵达的舟师能够畅通无阻的通过这片水域。
大批魏军船舰,旋即也沿着白藤江水路加快航行的速度,势必要撵上吴权所统领的交趾水师。柴克宏心想如今过了白藤江口这个坎,对方惊慌失措,也来不及另行设计,也只得战略撤退...所以大可以紧追不舍,死咬住不放。你不敢与我朝舟师正面对决,那我就非要逼得你只能如惊弓之鸟一般,不会有喘息之机,就这么狼狈奔逃下去,到头来也还是难免要与我军立决生死!
更何况,如今战局的走向,
也完全是按照魏军所预料的方向进行着...出征前夕,魏朝水陆诸部军旅拟定作战计划,也很清楚务必要拿下地处静海军交州水路门户的白藤江口。吴权不得已走水路退守,这也属于战前料想之内的一种情况,所以从陆路进攻的魏朝军旅并没有急于杀完交州,而是于武安州另有部署,朝着白藤江水畔集结过来......
白藤江便犹如一条银鳞巨蟒,江水翻滚奔腾,泛着粼粼波光,而两岸上那一片青山中树木草丛倒映下来,使得江面上添上一层碧绿色,葱葱郁郁,身处于眼见行进的船只之上,置身于山水之中,周围的景色倒也显得十分秀丽。
只不过吴权自然没有什么心情欣赏两岸江边的景致,后方有魏朝舟师紧追不舍,交趾诸地处处告急,
他与帐下将佐频频商议,
还在冥思苦想着退敌之策...再这么退下去也不是办法,总不能任由魏军追击着,
还是会对治所交州构成威胁......
而白藤江上接都哩江,与峡江合流入海...那么化整为零,分遣船只至其它支流埋伏,在魏朝舟师途径之时再突然合围发动袭击?可是这似乎也并不足以抵消双方水军实力的差距,还需要好生斟酌才是...没有一举重创敌军的把握,吴权忧心忡忡,心头上也犹如压着一刻巨石,沉甸甸的,让他甚感烦闷抑郁。
交趾水师继续走水路航行,直至途径白藤江两岸间距相对狭窄的去处,两侧青山耸立,滔滔江水奔腾而过,从岸的这一边到那一边,相距也不过十几丈。体积庞大的战船,便难以并排通过,船队的阵列也逐渐变得狭长起来。
然而在最前面的交趾战船方自又行驶出一段距离,船身便猛的一顿,居然当场停滞了下来。位于船头、船舷附近的交趾水兵身形趔趄,有几人险些一头栽入江中。惊骇莫名之际,那么慌张的士兵也听见清晰的木板碰撞声传入耳中,回过神来的将官稍加思索,面色立变,也登时意识到大事不妙!
“是拦江铁索!我们撞上了铁索,这里竟然已有敌军设计埋伏!”
察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之后,前列船舰上的将官兵卒惊呼奔走,赶忙要去向位于主舰的吴权报讯示警。然而与此同时,后面的战船收势不住,也都狠狠的撞在了前方被铁索拦截住的船舰上,霎时间竟然还有清晰的船壁破裂声频频响起,有些轻舟夹在大舰中间,遭受挤压,很快便撞得四分五裂!
那些相继碰撞的战船船身开始剧烈摇晃起来,很多士兵站立不稳,纷纷跌倒在了甲板上,也有不少人惊呼怪叫着,从战船上直栽入江中!
交趾水师乱成一团,两侧的青山丛林间,忽然又有大批伏兵窜出身来,他们嘶声呐喊着,纷纷擎起手中弩机,却正是曾经越国的精锐部队神弩军,迅速瞄准,一篷弩矢便从高处朝着阵列散乱拥堵的交趾战船倾斜了过去!
无数的弩矢骤然而至,犹如大肆收割野草的镰刀一般,顷刻间便射倒一片交趾士兵,惊恐慌乱的嚎叫声变得更为响亮起来。被杀得措手不及的兵卒惨遭压制,仓惶之中也不知该朝着哪个方向进行还击。
“立刻卧倒!躲到船舷以弓弩还击,速速去告知吴将军......”
一名静海军小校声嘶力竭的喝令声戛然而止,三枝弩矢贯入体内,将其生生钉在了甲板上。位于一侧山坡高处,由陆路推进的将领苏章,正冷眼俯视着,瞧着下方交趾战船上的敌军彻底陷入混乱当中,他神情依然十分淡定,似乎在此设伏能够予以静海军水师重创,在苏章看来也是理所当然的。
当初还是作为越国宿将,阻击西路魏军时以铁索沉江,带领麾下军旅在岸上隐蔽,而待敌军战船经过时,两岸军士便转动绞轮将铁锁拉得绷直,再以强弩夹江发射,而杀得倪可福狼狈败退...苏章善于打这种水陆夹攻的伏击战,然而这次他故技重施,却是作为魏朝大将,让走水路沿江的静海军牙将吴权着了道。
岭南越国毕竟曾经征服统治过静海军一段时期,所以对于交趾北隅的山川江河相对更为了解。而从陆路推进的魏朝军旅进展迅速,先占陆州,随后又夺武安州,而这般时节又不能通过无线电传递军情,得知各处的战报,也总需要一些时日耽搁。
所以先前一直统领水师据守白藤江口的吴权,应该也无从得知陆地上的魏军此时动向。就算他能守得住通往静海军交州的水路门户之地,杀入武安州的魏军也大可以继续向东南面推进,攻占临海的口岸港汊;然而吴权如果认为自己守不住白藤江口,那么他就会溯江而上,意图保存实力,收缩防线,再处心积虑的思量如何抵抗魏朝舟师...苏章也就认定,那样的话也正可以在此设伏,静候吴权主动进入埋伏圈中。
故而本来是吴权意图设计破坏魏朝船舰,再集结水师一举杀溃敌军。如今他不得不走水路转移,却中了魏军的埋伏,同统领的水师因铁索横江,被卡在这片水域,反而陷入寸步难行,惨遭魏军伏击的困境...而苏章居高临下,凝视片刻,忽的又冷声说道:
“所以说杨廷艺与他麾下爪牙,在我看来也不过是土鸡瓦犬罢了。据一镇之地,还不及越国势大,却敢如此猖狂,妄图对抗中原王朝,也无异于螳臂当车...你再是凶悍狡黠,意欲顽抗到底,这不还是自寻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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