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师周斩杀敌将黎洪,冷眼瞧着对方扑倒在地上,两只眼睛瞪得犹如被放到砧板上的鱼,双手死死的捂住咽喉,大口大口的往外直喷血沫...眼见对方现在已不是在痛苦地等死,已根本不可能再做抵抗,他便转过头来,确认再不出许久功夫,便将彻底杀溃于此处山岭间扎寨死守的静海军,遂又沉声喝令道:
“传令下去,此间顽抗敌军只留下十个用于审讯便可,不必多留俘虏,尽数就地斩首!迅速收殓尸骸,稍作歇息,便继续进发。战事经过记录在册,向招讨使报捷,为有功将士请赏!”
又经一场大捷,魏军将士士气大振。吕师周所统领的军旅,与云南宣慰使司下辖几支部族军配合得也是相得益彰,继续推进,又连拔两寨,总计斩首一万四千余级,一路从陆州打到了武安州。本来再往西面进军,便将杀入静海军治所交州下辖领土。可是大军却忽然调转方向,又朝着东南面地处后世越南海防市的沿海区域杀去。
后世越南海防市东南入海口,在这般时节唤作白藤江口。而按正史线走下去,五代时期的南汉,乃至宋朝、元朝与如今的静海军,后来的安南国交战时,先后便曾于白藤江水域进行过三场大战,也足见这里是处于水陆要隘的兵家必争之地。
而静海军节度使杨廷艺之婿吴权,便临危受命,统领静海军水师就在这白藤江口严阵以待,准备抵御自海路杀来的魏朝舟师。
此刻吴权正站在海边,一双眸子精光闪烁,生得孔武有力。按后来安南方面史书的说法,记述这吴权“及长魁悟,目光若电,缓步如虎,有智勇,力能扛鼎”...虽说多少有些夸大的成分,可是倒也有些威严气度,对立同期交趾出身的将官兵卒,矬子里面拔大个,他那身板也算是高大魁梧了......
毕竟吴权做为静海军节度使杨廷艺的女婿,在后世越南史料中又被称为吴前主,按正史线的轨迹,由于岳父为发动兵变的叛将所杀,他忿然起兵讨伐,而后便是在这白藤江大败再复杀来的南汉水军,遂设百官,改制静海军节度使自号为王。
而吴权本来便是交趾爱州出身,世为贵族,所以他也如静海军大多豪族世家一般,属于铁杆的分裂派,眼见自唐末乱世以来中原板荡,群雄纷纷割据一方,彼此打得头破血流...交趾静海军则位于西南边陲,远离中土诸豪纷争,独立的倾向也就难免变得愈发强烈。
做为杨廷艺麾下的得力干将,吴权本来认为静海军西北面乃是故时南诏国疆土,诸族各部混杂繁多,形势十分复杂;东北面则是清海军刘隐、刘兄弟的地盘,虽说当年也曾被对方征服过,可是一旦有机会便发动叛乱,还是要夺回交趾世家对当地的统治权。
毕竟要对付占据岭南的越国,也远远要比对抗前朝大一统的盛唐更为轻松容易...不得已只得开战,发动所有军力与之决战,一定打得够狠、战得够凶,将曾经意图吞并静海军的越国意识到如果强行征服,也难免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再派遣使者主动请和,当初的越国皇帝刘意识到长期占领交趾诸地,既然明面上静海军仍会对他称臣,有了台阶下,他也就不得不承认由本地豪族世家自治藩镇的事实。
如此一来,代表静海军当地世家大族利益的杨廷艺、吴权之目的,也就已经达到了。
总之谁敢来占领交趾诸地,宣称是静海军的统治者...总会有不备的时候,我就狂在你背后捅刀子,再拼命把你打得疼了,随后再假装服软称臣,再继续观望时局,壮大势力,等待最佳时机...最终的目的,还是要建国称帝,而此后再也不受中原王朝的支配。
然而雄踞中原的魏朝吞蜀入滇,置云南宣慰使司,设土司制,很快便招抚滇地诸族各部甘愿受其统治;南征的魏军又如风卷残云一般,连灭楚、越...等到静海军杨廷艺等人回过神来时,就发现已经与中原王朝直接做了邻居。
按说只要不称王称帝、不建制立国,魏朝北与契丹接邻,也尚还有北平与闽两国,乃至昭义军、归义军、朔方军三镇,以及占据府麟二州的折家等对外称臣、对内自治的势力...那么为何又要专盯着静海军不放?
可是魏帝李天衢的态度就是如此强硬,没有半点斡旋的余地...交趾地区相继受汉朝、孙吴、晋朝、南朝四代、隋朝、唐朝的统治,而前朝武德年间置安南都护府,又在五十多年前另设静海军藩镇,一直延承至今,本来就该接受朝廷的调任指派。你们既然宣称愿意承认是中原王朝治下臣属,要么就纳土交权,另受爵禄,不答应就直接开打,还想搁我这搞两面三刀这一套?门都没有!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更何况是走史载线也曾建立安南吴朝王国的吴权?魏朝虽强,也未尝不能放手一搏,只要能在这白藤江力挫魏朝舟师,再拖住大举侵境的敌军,让魏帝知道犯我静海军得不偿失...交趾诸地,也还有以后自立建国的指望!
吴权野心满怀,目光仍朝着前方的大海眺望过去...正值退潮的时候,一望无际的大海,便以漫天掩地的漫卷,只不过眨眼间的工夫,海岸边就好似凭空出现大片的沙滩。
格外潮湿的沙滩上,就见贝壳、螃蟹、海葵、鱼虾...乃至还有些根本叫不出名字的海洋生物散落得到处都是。而更为显眼的是,涨潮时尚还处于海水中的这片空间当中,也已经树立起一排排木桩,那些木桩深深的插在泥泞的沙土当中,顶端还都用铁尖包裹住,就好比成片尖锐的礁石,一旦有船只贸然行驶过来,底板也必然会被林立的铁尖捅穿。
这些却是由人工设置的航海障碍物,看来也是在上次退朝时,便由吴权调度的静海军牙兵扎下的。此刻听各部军官相继发出号令,成队打着赤膊、赤着双脚的交趾兵又赶忙行动起来,扛起木桩又往退潮后所展露出的大片沙地赶了过去。
就如同一群工蚁般干得热火朝天,一段段木桩又被树立起来,用铁尖包裹的顶端直指朝上,待这次完工之后,再度涨潮,这大片的木桩便犹如海底森林一般,只是顶端锋利的铁皮,也必然会损毁途径的大船底部。
吴权面色阴沉,就注视着麾下部众紧锣密鼓地,将木桩插在白藤江入海口处退潮时显露出的空间...他默然良久,忽的又沉声念道:
“听闻魏朝舟师强盛,配备的火器精良,正面对决着实难以取胜...可我军深知地利水势,更兼知晓此处潮水涨退的时间,如此就在此扎下木桩阵,上包铁尖,暗藏在白藤江心口处...待敌军舟师杀至,便乘潮涨之时,派出轻舟搦战引诱敌军,到潮退时,则木桩铁橛戳破敌军战舰,足以使得魏人不战自溃...如此占得天时地利,我便不信魏军破了此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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