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万天平军,于凤凰山一役弹指间灰飞烟灭。不但藩镇中首席大将朱瑾战死,遭遇伏击火攻死者六千余人,再加上重伤而无力再战的伤患数千,余者俘虏大概七千人上下,也早已被杀得亡魂丧胆,所幸经过泰宁军伏兵喝令退出火势肆虐的地带,还留得条命在,尽数也只得降服于李天衢,而接受收编。
顺手也一举肃清了麾下意图背反的张虎、夏侯晏、杜标三人。直到张骁兴匆匆的前来交令时,李天衢经过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如今你擢升至兵马使,也自会分拨兵马由你统领,之后凭战功还能得提拔到何等职位,我会好好瞧着,也要看你的本事了......”
沂州费县那边,感化军大将李师悦被死死牵制住,始终无法攻克城郭趁势北上;至于天平军贺瑰,也被李天衢的盟友王师范麾下大将刘鄩限制在兖州乾封一隅;如今就连天平军藩镇最为骁勇的大将朱瑾也已身亡,两万有生力量一朝荡然无存,朱瑄悲恸深恨的同时,也知道与时溥所组成的联军根本无法吞并李天衢的领土,眼下顾不上为自己的堂弟朱瑾报仇,也只得转为战略防御。
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朱瑄的另外一个盟友,本来屯兵于宣武、义成军边界的朱温麾下几路牙将则调转兵锋,突然向友军藩镇发动猛攻。
朱温给出与朱瑄决裂的借口,是斥责他天平军以厚利诱使麾下牙兵倒戈,分毫不讲邻道友军相处的规矩。只不过与史载轨迹有所不同的是,朱温也并没有等到朱瑄进行措辞严厉的回复,而有了出兵的借口才选择攻打天平军,几乎也就相当于不宣而战,朝着两处邻道突然发动突袭,也分毫不顾什么先断交,再递战书的规矩......
如此一来,本来信誓旦旦要瓜分李天衢掌控下领地的朱瑄、时溥双方,随着朱温的突然翻脸,接下来的战事,却已是关于己方势力的生死存亡。
而朱温突然杀入时溥领地,于天平军治下宿州临涣地界。由牙将郭言所统领的兵马率先发难,围点打援,截杀住了感化军牙将陈景瑜所统领的部众。
几彪骑军部队呼啸途径,又有数目更为众多的步兵趁势碾压。己方合围,齐攻反应不及已被彻底打懵的驰援州府治所兵马,宣武军方面的牙兵迅速开始进行肉搏白刃战,刀枪相交,激荡连连,以有备攻无备的牙兵部众下手也是格外的狠辣!
刀光一闪,一个错身而过的感化军牙将头颅顿时飞起,鲜血喷溅的无头尸首又朝前冲出了好远的距离,这才轰然坠下了马去;又是一声激烈至极的巨响,当面又是一名骑将慌忙甲骑的盾牌劈得迸裂开来,刀锋甚至直接剖开了他的手臂,那骑将瞪大了双眼望向小臂截断的残肢,惨嚎着折身也从坐骑上摔倒了下去......
催马使刀的那一员宣武军骑将颌下蓄着的络腮虬须也沾满了鲜血,他神情冷漠,双目中却迸射出凛然杀机。最先率领骑军撞杀入感化军阵中,势如风雷,勇不可当,手中使得那一柄大砍刀盘旋疾落,所过之处是感化军无论骑将、兵卒也是挨着便死、碰着便亡!
而这员骑将,也正是当初与李天衢初会时年纪老大不小,还尚只是一介骑兵伍长,然而凭着讨伐黄巢、秦宗权功绩转战各处,作战勇猛已为朱温所注意,随即器重提拔,如今官居宣武军后院马军都将的氏叔琮。
氏叔琮统领的骑众势如破竹,率领着所部牙军铁蹄践踏过去,鲜血残肢涂满了一地,而宣武军骑兵呼啸而去、呼啸又来。迂回袭扰策应着同僚步军,碾压向其余感化军愈发动荡的部众。
宿州临涣郊野,早已变成了一片血腥的战场,听得远进处号角声此起彼伏,又有无数的敌军将兵犹如放闸倾斜出洪水,从几个方向朝着自己这边掩杀过来...感化军牙将陈景瑜咬牙切齿,惊慌四顾,待望见对面敌军部众当中打出宣武军郭言的旗号,隐约又望见旌旗下方由一众军士拥簇的那员将官之时,便当即厉声喝骂道:
“朱全忠不讲信义!明明已与我家主公还有天平军朱瑄联手,共同讨伐李天衢,却悍然对友军出手,如此当真不怕遭天下非议!?”
“友军?什么友军?”
郭言那边隐约听见陈景瑜的叫骂声,他不屑的冷笑一声,随即沉声说道:“时溥那厮,早就明里暗里的与我家主公作对,已是自寻死路,早晚都要对他动手...要铲除敌手,当然要把握良机,各道藩镇向来尔虞我诈,现在你说什么联合的友军,又有何用?”
先前抵抗秦宗权的诸般战事当中,郭言每每也能以少击众,出必胜归,而让朱温当中一众幕僚宾佐的面,大加赞赏郭言曰“言乃吾之虎侯也”...如今官居步军都将的郭言,按史载轨迹,也正如做为朱温东伐徐、郓时候的偏师主将,略地千里,每逢敌军,常出奇交锋,所向皆捷,大挫时溥感化军牙兵的锐气.....
如今撞见了命里合当交锋的敌手,郭言部署截杀陈景瑜的策略又见了奇效,随着他大手一挥,诸部牙兵也顿时齐声响应,旋即便拔足向陈景瑜乃至他身边的一众感化军士卒冲杀了过去!
做为宣武军效忠于朱温的牙将,郭言不但勤于戎事,也不敛财,常或以家财分给将士之贫者,如此颇得军心。所以随着郭言一声令下,他麾下军士裹挟着舍我其谁、凌厉强悍的杀气,犹如狂飙的旋风一般,血脉贲张亢奋的拔足狂奔...这也与陈景瑜麾下那些被杀得措手不及,各个惶恐惊惧的感化军残存士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双方甫一冲杀到了一处,当即犬牙交错、金铁相击,鲜血迸溅、残尸抛飞,郭言一方的宣武军牙兵列成紧密的队形,直直凿入敌军溃乱的阵势中持续着高昂的战意。迅速推进剿杀,按伍、什成组着相互配合呼应,劈刺砍杀间,也撕裂出一道道豁口勇猛的向前疾冲。
而仓惶应战的感化军部众强撑得一时片刻,也终究不能一直维持住密集的阵势。阵列间被敌军冲开几道豁口,阵型也不禁立刻崩散,任由着郭言所部兵马将他们的军阵生犁硬趟过去,切割成零零散散,三五成群的兵卒惊呼乱叫,与同僚之间难以相互配合,再用不了多久,恐怕便只能生受一边倒的屠杀!
陈景瑜眼见面前的兵卒部众便如被镰刀收割的杂草一般,顷刻间的功夫,又被宣武军敌兵放倒一片,他脸上筋肉不住的抽搐了几下,再是不甘,也很清楚眼下己方军旅的阵型已是七零八落。又是在郭言所统领的敌军咄咄逼人的险情之下,也根本没有时间再集结部曲,重整队形,当然也就无法挽回败局了......
朱全忠那奸诈的贼汉不讲信义,而终究着了那郭言的道...我感化军兵马在此遭受重挫,眼下也只有强忍下这口气,统领参与部众立刻逃去...也就只有退守、且死守城郭,方才还有抵御不宣而战的敌军攻势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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