嗵嗵嗵嗵嗵的战鼓敲击声十分激促,本来眼见义成军方面阵型开始动弹起来,也引得贼军前阵一片骚动。以为敌方立刻就要挥军猛攻过来,张晊所部兵马阵中人头攒动、推推搡搡,各部将官厉声喝骂声也是此起彼伏,看来这还没开打,反军贼众便已势堕了几分。
然而遥望见对面义成军前阵向两侧移动,让出了一条道路,只有一骑疾驰奔出。赶到两军阵前,又立刻高声喝骂叫阵,张晊方面的反军贼众这才意识到:李天衢那厮这是要派骑将前来搦战斗将?
贼军阵中,面色本来便已阴沉不定的张晊眺望那在阵前耀武扬威的敌军骑将,神情变得又狞恶了几分。
然而阵前要挑战对方的主将单挑,也不像演义话本中那般一方出来开骂,另一方如生得顺风耳一般闻言大怒,便拍马杀出。两军对持,中间拉开近五百步以上的距离,张归厚驱马至贼军弓箭大概射程范围之外的地点落定,一时间张晊也听不清对面那敌将大呼小叫的在吼什么......
本来张归厚扯着嗓子骂得那叫一个欢实,可眼见贼军暂时没有回应,还以为那张晊真就不肯应战出来单挑。可是你不出来,我又怎么在阵前逞威显能?张归厚心里一急,再叫骂时,自己所知的污言秽语便都招呼了上去:“张晊,无胆匪类!你就是个婢养的孬种!欺软怕硬的畜生!跟着秦贼做丧尽天良的歹事,眼下却要做缩头的乌龟王八,我呸!烂腚的怂货,原来胆子如此小,真是丢人现眼!”
眼见张归厚飞扬跋扈的来回纵马叫骂,经前阵贼众传报,张晊听得个七七八八,他眼中当即燃起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额角也暴起一条条青筋,如同一头暴怒的野兽:“囚攮的!鼠狗辈!还以为老子本事不如你,当真不敢应战!?”
同伙统御的部众,前两阵却惨败于朱温与李天衢统领的藩镇联军,其余寨垒兵马尽皆震恐,只得收缩后撤。恐慌的情绪也在自己统领的军队当中蔓延开来,张晊当然也是心知肚明。
上一次于忠武军藩镇,张晊既已夺下治所许昌,遂不愿画蛇添足而去与李天衢交锋。可这次秦宗权亲自统兵前来,要一举扫荡宣武、义成等几处藩镇也是势在必得,这场大战也已是免不了,张晊正盘算着如何激励麾下兵马士气,他也自诩马战武艺极是了得,结果张归厚便出阵指名道姓的一通臭骂,他又如何肯再按捺下去!?
胯下坐骑唏律律一声长嘶,张晊狂吼连连,叱喝前面队列让开了一条道路,他紧绰马刀、狂催战马,犹如一只暴怒的噬人野兽,而立刻纵马奔出了阵列,口中还厉声咆哮道:“狗杀才,去死吧!”
“好啊!只怕你不来!”
张归厚终于盼到对面敌阵也杀出一骑,看来正是这一路反军的主将张晊之际,他不但面色欣喜,眼中却已流露出狂热的杀机!
两匹战马扬蹄驰骋,眼见就要撞在一处时,张晊厉啸一声,手中长刀激荡而起,挟裹着呼啸的破风声朝着张归厚直直斩落下来。张归厚意兴手中马槊也重重轮扫过去!与两般兵器剧烈撞击在一处时,张晊不但感到脑袋中嗡的一声乍响,强大的反震力如巨浪般倒卷而回,他身形在马鞍上一个趔趄,便险些跌翻下马去!
张归厚则得势不饶人,抡起膀子挥舞着马槊劈头盖脸的扫砸过去,口中还不断的狂吼道:“成不成?成不成?你到底成不成!?”
“铛!”、“铛!”、“铛!”...等激烈金铁交鸣声接连响起,张晊十分狼狈的抵挡着张归厚如狂风暴雨一般的猛攻,两人堪堪又斗了足有三四十合。按说张晊与张归厚厮拼能支撑到现在,的确要胜出许多阵前厮杀的骑将,只是他本来以为对方使得马槊过于长大,欺到他近身处时总会有机可乘,可没有料到张归厚把一杆马槊使得迅猛凌厉,对张晊而言根本无机可乘。
而眼见张归霸渐渐的压制住了张晊,已占据完全的主动,义成军方面众部将士立刻举起手中兵刃,齐声鼓噪欢呼起来,那般场面更是气动山河。反观贼众这边,大多士兵面面相觑,脸上惊骇震恐之色,也已是愈发的浓重......
又是一声激荡的震响,火星迸溅、铁屑挥撒,张晊手中紧绰的马刀刀身上已被砸出两道豁口,他的臂膀也止不住的颤抖着。到底是不及对方马战的武勇,再缠斗下去,俺的性命迟早也要交代在这处......张晊虽然不甘,却也只得虚晃一招,便调转马头,催骑便往本阵逃去。
“好!”
远处观战的李天衢见状,也立刻喝了声彩,旋即他举起手中兵刃,策马扬刀,遥指向对面散乱的贼众军阵轮廓,当即厉声喝道道:“狭路相逢勇者胜,今日除尽眼前贼众,也当与众兄弟好生痛饮庆贺!”
周围众将闻言立刻豪声高吼起来,片刻过后,诸部早已如搭在弦上利箭的将士也都起身呐喊,义成军方面的军阵骤然发出地动山摇的喊杀声,眼见也要发动全面猛攻,马步军众便如刚刚放闸涌出的洪水,就要往对面的贼众那边席卷而去!
张晊所部贼众眼见敌军发动全面猛攻,散乱的阵列更是轰然哗乱!统领兵马的主将,尚且狼狈不堪的直往本阵这边逃来,一时间群贼无主,各部的将官也都乱成一团,谁又能坐镇指挥,稳住阵脚,而抵抗住敌军的狂攻!?
张晊这一败阵奔逃,便如引发高山上覆盖了几十年的积雪开始震动的异响,堆积区漫无边际的皑皑白雪,又经过地动山摇般的巨响声影响,这也使得贼众大军眼见也要引发雪崩一般的溃塌!
“狗贼,原来你当真不成!可是还没留下首级,你又想往哪里逃!?”
张归厚见张晊败退,他意气风发的又高声呐喊起来,旋即催马便追。虽然眼下周围别无同僚兵马,然而张归厚单槊匹马的紧追张晊,直要率先撞杀入敌阵当中,从贼众这边军阵的视角看来,张归厚身后还有大批敌军将士也如排山倒海一般的卷杀过来。那般场面,也是格外的惊心动魄!
然而这个时候的张归厚,由于实在太过显眼,也处在众矢之的的位置上。
溃乱的贼军军阵当中虽人嚎马嘶,而一处乱哄哄的阵列却闪出一骑,张晊麾下一员以骑射见长的军校眼见张归厚已冲杀出弓箭射程的范围之内,他眼中骤然掠过一抹冰冷的杀机,他挽弓搭箭,弦方被拉满,须臾间一支狼牙箭便激射而出,锋利的箭簇刺穿了空气发出刺耳地尖啸,也闪电一般直取张归厚的面门要害!
张归厚本来仍死死盯着催马败逃的张晊,也正准备率先撞杀如阵,可一支利箭破空而至,他骤然听得呼啸声时,就见一支锋利地箭簇上犹自闪烁着冰冷的寒芒已袭至他的眼前。张归厚连忙把身子向后一扳,可他的身形仍不免猛地一顿,因为一片血光飞溅中,疾射来的暗箭已径直从张归厚的左眼穿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