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民之饥须粟以饱之,一民之寒须帛以暖之,未闻黄金能疗饥,白玉能免寒也......”
如今被李天衢封为义成军藩镇掌书记的皮日休感慨念道,已不似当初那般寻死觅活,又见李天衢这段时日奔波劳碌,的确是要施政济民,皮日休遂也安心在藩镇中任职,与其说对改投的主公就此死心塌地的效命,倒莫不如经对方点化,他也认同李天衢所说如此对自己而言也是一种救赎。
然而李天衢对皮日休吩咐的第一件事,却是要劳烦他这个老人家,要在择选出的一众精细干练的军士护送下出个远门。
至于此行的目的地,则是有罗隐,与其同宗罗邺、罗鄂、乃至杜荀鹤、张乔等贤士所隐居的隐居池州九华山。
这般时节的讯息流传到底不及后世那般快捷,各处藩镇也不可能掌握知晓何处有贤士能臣隐居的情报而尽数了然于心。可起码李天衢记得十分清楚,罗隐等人由于黄巢兵患北上受阻,是以也只得结庐隐居于九华山中。
如此也不至如无头苍蝇那般到处乱撞搜寻良才,能够直接锁定目标,而九华山位属的池州地界知晓本地有名士隐居者也大有人在,只要详加打探,要探寻得罗隐等人的去处也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李天衢又如何能笃定罗隐等人隐居的所在,他们扎堆到九华山躲避兵灾,还是唐廷皇帝李儇上一个年号乾符年间,距今差不多也是五六年的事了,按李天衢对皮日休的说辞,就说当初自己浪迹江湖时途径池州地界,曾听闻治下九华山有贤士隐居,如此也能说得过去。
毕竟如今已结成死仇的朱温、李克用两方势力,彼此的谋主敬翔、盖寓早就按原来的轨迹各为其主公效命,也决计不可能将他们策反拉拢过来;而五代十国初期仅次于梁、晋的第三方势力,日后奠定南吴政权根基的杨行密,听说如今他已被唐廷封为庐州刺史,隶属于淮南节度使高骈,那么那个后世赞誉说“运筹帷幄、举无遗算,概良、平之亚匹”的谋士袁袭,想必已经投到了杨行密麾下.....
这天南海北的,那些有了主的名花,要动动土也不方便。
至于五代政坛不倒翁冯道,现在应该还只是两三岁大的奶娃娃...李天衢这些时日冥思苦想,能够回忆起来确定如今所在位置的,也就唯有罗隐,杜荀鹤、张乔那一拨隐居于九华山中的人物。
虽说终不能盼着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会撞见什么文物才俊,再处心积虑的让对方为己所用,也需要主动前去搜索。可李天衢自问对五代十国史载人物的生平事迹了解的也较为深刻了,但史书也不会将他们到处乱窜,在哪又会逗留几年的轨迹记录的明明白白,鬼知道其他可以招募的智谋勇烈人物,在何年何月何日又会出现在何地?
如今能确定所在去处的罗隐等人,尝试前去请出山招募到麾下,说不上是退而求其次,他们也都并非是打算一辈子隐居于山林当中,就此不问世事的隐士。再过不了几年,不得北返的罗隐会被后来成为吴越开国君王的钱镠请出山辅政,官居侍从国君身边参议政事的给事中;杜荀鹤则是被田頵录用为从事,后来又转投朱温成了梁朝翰林学士。
李天衢心说当时的钱镠与田頵分别不过是一州刺史,以及听命于节度使的藩镇军将,也仍能使得那些在深山中隐居多年的贤才动了凡心而出仕。自己好歹是以义成军藩镇节度使的身份,派遣皮日休这么个以往互闻才名的贤士千里迢迢的前去相请...这排面不比他们起初出山时所投效的主公大多了 而九华山所在的池州到底位于后世安徽省地界,皮日休也明白如今李天衢接管义成军藩镇时日不久,眼下尚还不能说准此行便一定能说服招募得罗隐、荀鹤、张乔等贤士投从效命。藩镇节帅不便因为轻易撂挑子远行,那么也唯有派遣他这个于罗隐等人同为当世名士的幕僚前去尝试招拢。
虽说李天衢也亲自撰文写了封书信,表露出敬重罗隐等贤士的才华能力,以及若能得对方辅佐必然厚封重用,不负众人毕生所学的意愿。然而结合了两世的记忆,李天衢后世繁体字写不明白,这一世虽识字,可毕竟武人出身,写的也跟狗爬似的。终日摆着张苦瓜脸的皮日休见了那小眼神一撇,随即还是由他代笔,加以润色,随后便向李天衢说道:
“既蒙节帅收录,辟为藩镇幕僚,但有所命也自当竭力。虽不能说必然能说服罗居士等大才出山辅佐节帅,可微臣也必当全力以赴。”
表态说罢,皮日休便上了厢车,由解青统领着一百亲信护送着启程上路,向池州九华山的方向往南而行。送皮日休除了白马城,李天衢便返回帅府按部就班的处理藩镇事务。
比起其它声势已有一定规模的藩镇牙军,李天衢自知义成军如今尚只是个弱藩。毕竟也是处于四战之地,周围强藩环伺,先要自保,随即逐步壮大实力,才能进一步谋求扩张的空间。然而只眼下形势而言,实在不易于枉动兵戈。按后世简单易懂的言语概括,就是:现阶段要猥琐发育,不要浪。
可是天不遂人愿,数日过后,李天衢便收到一则紧急情报。蔡州秦宗权突然发难,纵兵侵害周遭州府,到处劫掠。南下侵攻的兵马已大败山南东道节度使刘巨容,迫使其弃城逃往成都,秦宗权兵马遂于襄州、邓州、均州、房州、庐州、寿州各州之间辗转抢掠,大肆烧杀,诸地生灵涂炭。
至于本来与朱温、李克用、时溥一并参赴征讨黄巢的藩镇联合军周岌,他所统领的忠武军地界则被当初号称忠武八都将之一,彼此还做过一段时日的同僚,却又东返杀回故地的鹿晏弘攻破。
周岌于逃亡路上被杀,鹿晏弘则自称忠武军节度使留后,虽然唐廷仍要维稳,不得不承认其掌控藩镇的实权。但鹿晏弘同叛军联合出兵,又与秦宗权部大将赵德諲交好,彼此眉来眼去,如今就算得朝廷招抚,于唐廷、秦宗权之间他也都表现出若即若离的态度。
如此一来,李天衢自知所处的义成军地界,大概也处于秦宗权势力伸出魔爪所能触及的范围当中。
按下葫芦浮起瓢,黄巢大患虽除,却又蹦出来个秦宗权公然要与朝廷分庭抗礼,唐廷当然不可能无动于衷。不数日后,唐廷诏令河阳藩镇,任命节度使诸葛爽为东南面招讨使,也将其拉进讨伐造反势力的联合军中。
同时宣武军朱温、天平军朱宣等藩镇节帅也都受到唐廷旨意,敕令一并出兵,战祸兵乱再起,而且就距离自己掌管的地盘路程不算十分遥远,李天衢也已预料到了方今时局就是容不得他安安静静的过段平和日子。果不其然,一纸诏书很快便也发到了滑州白马城,由李天衢所掌管时日不久的义成军,也在征召讨伐反贼的藩镇之列,须共同讨伐秦宗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