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云烟说了要对付苏花熹之后,东方京墨比云烟预期的还要积极,典型的身体比嘴巴要诚实。
而云烟不知道的是,东方京墨是极力想要在她面前表现,以此为先前的表白失败扳回来一局。
三月三,皇家狩猎拉开了帷幕。
浩浩荡荡的大队伍从皇宫出发,前往耀京城外的皇家狩猎场。
云烟在装病,所以,明面上她仍旧留在明华宫里“养病”,没有随行。
倒是东方京墨被点名了去参加。
他这个东临国的落魄质子,在大耀国几乎是透明人的存在。
有好事绝对想不起他。
倒是倒霉的事或是哪个权贵想要泄愤出气的时候,就最有可能会想到他。
而这一次参加狩猎,是苏韵韵求着苏花熹才让东方京墨有机会去参加的。
当然,东方京墨对狩猎根本没兴趣,他还不想去呢!
至少不想以质子风沉落的身份前去。
顶着这个身份在大耀国,没任何好处!
云烟得知东方京墨被苏韵韵求了恩典才得到的参加狩猎的机会,心中有些酸。
所以,她原本是想要扮作一个小太监跟在童心的身边去皇家狩猎场凑凑热闹的,就改成扮作小太监跟在了东方京墨的身边。
在冷宫里负责伺候东方京墨的人,也就只有两个小太监。
原是先帝派去监视的,后来都换做了鎏光宗的人。
云烟顶替了其中的一个,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跟在了东方京墨的身边。
至于明华宫里,云烟也安排了人顶替她。
大队伍赶了一天的路才到达皇家狩猎场。
其实,从皇宫出发,到耀京城外的皇家狩猎场,乘坐马车的话,一般速度都只要一个多时辰而已。
但是,萧越衡为了展现自己亲民的一面,硬是让车马队伍先在耀京城的各条主街道之上绕行了一圈,然后才慢悠悠地出了耀京城的城门。
之后在官道上,也是走走停停,几乎是龟速前进…
萧越衡这般做,就是将王权统治以大张旗鼓的方式直接展示到老百姓的面前,从而提醒广大的大耀国子民,谁才是真正的统治者!
而大规模的车马队伍的前行,也需要各个环节上配合得当,从而可以直接和间接验证手底下的朝臣们是否平日里都干了实事。
萧越衡这是既出了风头,也考验了朝臣,还能够与黎民百姓接触交流,了解他高居朝堂而了解不到的事情。
如此,城里城外的老百姓们,就算是平时根本没机会一睹皇家风采,今日也看得足够够的了!
大队伍进入皇家狩猎场的地界,就开始安营扎寨。
东方京墨几乎是被安排跟在大队伍的最末尾,所以,等他乘坐的马车赶到皇家狩猎场,那些第一批赶到的人,已经将帐篷都搭建好了。
东方京墨被分到一顶小帐篷。
云烟四下打量着简陋的小帐篷,颇为嫌弃,“我很好奇,这些年你都是如何忍受过来的?”
“忍着忍着就习惯了。”东方京墨语气轻松地回复一句。
他是幼时被送到大耀国当质子的,离开东临国的时候,因为太过幼小,连自己的父皇母后长什么样子都没有记住。
而在大耀国的遭遇,都是他从不愿回想起的噩梦。
若不是鎏光宗的宗主救下他,为他创造了不一样的人生,他都不知道自己熬不熬得住那些看不到头,永远被人欺凌打压的日子。
云烟瞧着东方京墨的神色落寞,识趣地转移了话题,“苏韵韵特意为你求得参加皇家狩猎的恩许,想必是想要趁机制造与你同处的机会。”
“在皇宫里的时候,苏韵韵就算是苏花熹的娘家侄女,也不方便出入冷宫。”
“但是,到了皇家狩猎场就不一样了啊!她可是有大把的机会啊…”
云烟说着说着,眼睛不自觉地眯了眯,神情透着一丝危险。
东方京墨观察入微,瞧出了云烟的神色变化,却故作不查。
她的神情已经出卖了她那一张伶俐巧嘴。
东方京墨想起了云烟先前拒绝他的那些话。
原来,她在口是心非。
只是,她自己都并未察觉到!
东方京墨的眼神晦暗了几分,他将这般发现藏于心底,并未提醒云烟。
因为就算是提醒了,她也会口是心非地辩驳。
反倒会激得她故意隐藏自己的情感。
他算是看出来了,除非她主动,否则,她不会接受他。
“或许是…你想多了呢?”东方京墨故意如此说,他是在以退为进地激将她。
“想多了?怎么可能!苏韵韵对你,犹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云烟立马反驳,语气中还带着些连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焦虑以及怒气。
东方京墨莞尔一笑,“你莫要激动,就当你说得是对的,我会注意的,绝对不会给她机会接近我的!我只属于你,身心都是!”
他一如先前那般信誓旦旦地承诺。
云烟:“…”
为何觉得这个小郎君好狗?
舟车劳顿了一日,大部分人都是早早入睡,养好精神以备明日的狩猎。
皇家狩猎是大事,规模大,参与者众多,是一种展示皇室统治力的炫耀性行为。
而皇家狩猎场则象征着中央皇权向郊野的延伸。
至于打理一个偌大的皇家狩猎场,通过灌溉、播种、栽种有益植物,保护林木等稀有资源的手段,皇室统治者也能因此而展现出合理控制和改造自然的能力。
在这个主要靠天吃饭的时代,皇室统治者驯服自然的能力是其统治的基础。
与通过祈祷、祭祀以及巫术等谄媚性仪式与天地进行交流,且其效果难以及时展现相比,狩猎显然是一种更容易彰显天子威力的方式。
人们可以控制、威慑、驯服、训练甚至杀死动物。
因此,动物在很多时候经常会成为自然的替身,被用于塑造、展示和记录皇室统治者与宇宙的联系、影响以及相关责任。
历朝历代的君王,都不会错过狩猎这个展现统治力还有国威的机会。
翌日,在礼部和钦天监的合力之下,春季狩猎的仪式开始了。
云烟最不喜欢皇家的各种仪式活动,因为每一种仪式活动都是无比繁复且冗长的。
明明就是两个字“开始”而已,却要为此举行一两个时辰的歌功颂德。
云烟都替那些参加仪式的朝臣们既家眷们感到辛苦。
当然,最累得慌的要数为仪式忙前忙后的那些礼部还有钦天监的官员们。
云烟索性没去参加,而是自己先去狩猎场上逛了逛…
皇家狩猎场里豢养着许多的动物,大到狮子老虎大象,小到兔子狐狸鸟雀。
当然,也有部分是野生的。
因为皇家狩猎场最初是圈山圈地,山林中原本就有不少野生的动物。
后来随着看守皇家狩猎场的人进行有序地管理,野生的动物们也被驯服了不少,再投放一些从别处猎来,已经驯养过的动物。
刻意地驯养,也是为了在狩猎时将动物伤人一事的可能性降低。
毕竟,来狩猎的人,要么是皇帝,要么是权贵,伤不起啊!
再说,皇家狩猎主要是彰显皇室统治者的统治力,并不是真的要向人表现出与猛兽搏斗的英勇神武。
所以,做做样子就够了,不要较真!
云烟逛了一阵,发现山林中全是惬意的小动物,没有哪只察觉到危险靠近。
这些被驯服的动物,早就失了野性,警惕性也随之降低。
而被豢养在皇家狩猎场里,除了狩猎期间,平时过的都是安逸的日子,有人投喂,无需自己找吃的,它们的爪子都渐渐地钝了…
云烟默默地摇了摇头,为这些安逸得没有了危机意识的动物们默哀了三秒钟。
她转身准备离开狩猎场,却看到一群人鬼鬼祟祟地从远处而来。
云烟随即飞身藏到了一棵苍天大树之上。
来人是一群负责看管皇家狩猎场的人,云烟从这些人的服饰辨认出来的。
这群人合力将一头大灰熊从牢笼里驱赶出来。
大灰熊四爪虚浮,连滚带爬地出了牢笼。
云烟瞧着大灰熊这般“晕乎乎”的模样,就知道定然是被喂了药。
想必是这些看管皇家狩猎场的人,特意为永寿帝准备了一份大礼吧!
云烟稍稍思索就能猜到答案。
猎杀一头大灰熊,足可以彰显永寿帝的威猛神武了!
这些看管皇家狩猎场的人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让永寿帝在合适的时间与合适的地点,巧妙地“杀”死一头大灰熊,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安置猎物和安排狩猎是一门高水平的艺术,既要保证效果以及永寿帝的人身安全,还要保证不能出乱子,更不让有心人趁机作乱。
这里面的门道,可深了!
云烟半眯着眼睛目睹看守皇家狩猎场的那群人将大灰熊安置好,再离开。
她垂眸沉思,心生一计!
半个时辰后,狩猎的仪式活动终于结束了。
永寿帝一马当先,春季狩猎正式开始了!
威猛铁血的男儿们驾马跟在永寿帝之后,奔向狩猎场。
金贵优雅的女眷们,则坐在看台之上,远远地看着雄姿勃发的男人们展现英勇神武的一面。
男人们在狩猎场上追逐,女眷们也没闲着。
三个女人一台戏。
唱戏如打仗。
皇贵妃苏花熹是后妃之首,她坐在主位之上,端着雍容华贵的架子。
苏韵韵坐在苏花熹的身旁,目光期待地看着狩猎场上驾马飞奔的那一道缥缈身影。
少女怀春,满目柔情,心扉荡漾…
与苏韵韵神色差不多的,大有人在!
历来皇家狩猎,也不失为一个选夫婿的好时机。
朝臣权贵的家眷们都会同行,尚未婚配的适龄少男少女也都有露面的机会。
因此,这也是一次变相的相亲之旅。
男儿们在狩猎场上卖力表现,就是为了自我展示。
表现好的,能够得到皇帝的赏识,身份地位也就水涨船高,如此,也能得到更多的贵女青睐,挣一门好婚事!
所以,一个皇家狩猎,暗藏着多种意味。
却也是宾主尽欢的一次盛会。
不然,谁会卖力不讨好地去筹备与参加?
“韵儿,你看,兵部尚书家的大公子瞧着真是英勇神武。”苏花熹看到苏韵韵一脸痴相地盯着东方京墨远去的背影,立马转移她的注意力。
苏韵韵偏转目光,意思性地瞟了一眼苏花熹说的那位公子,然后嫌弃地道:“有勇无谋,一看就是个粗鲁的莽夫!”
下首的淑妃“咯咯”笑着打趣一句,“苏小姐目光如炬,就是不知谁家的公子能独得你的青睐啊?”
“自然是…”苏韵韵想也不想就准备说出东方京墨的名字,却被苏花熹给制止了。
苏花熹原本以为苏韵韵想要同东方京墨在一起是一时心血来潮。
小姑娘的情情爱爱,苏花熹根本不放在眼里。
而她愿意为了苏韵韵去向永寿帝求赐婚的旨意,其实是想要试探永寿帝。
既是想要试探一番永寿帝对东临国质子风沉落的态度,更是想要试探永寿帝会为她做到何种程度。
苏花熹深爱着永寿帝,但她不确定永寿帝爱她几许。
永寿帝总是对她若即若离,有时是那么需要她,白天黑夜都让她陪在身边;有时却又可以晾着她好长一段时间都不闻不问。
“姑姑?怎么了?你干嘛掐我?”苏韵韵不解地看向苏花熹。
苏花熹微微笑,神色和蔼友善得让人感觉好似如沐春风,但她对苏韵韵说的话,却是冷冰冰的警告,“皇上的圣旨一日不下达,你就不能对外透露出对风沉落的爱慕之意。”
“否则…本宫既然有办法向皇上请旨赐婚,也就有办法让你嫁不成风沉落!”
苏花熹的声音并不大,她说的这番话,也就只有坐在她身边的苏韵韵能够听得到。
苏韵韵只觉背脊一凉,她被苏花熹的话给威胁到了…
嫁给东方京墨这件事,苏韵韵知道,她只能求助于苏花熹。
苏韵韵并不傻,知道东方京墨的身份于兴荣侯府而言,没有半分助力,反而是累赘,是祸患。
而她从小就被教导要为家族的荣耀而献身。
所以,她想要嫁给东方京墨这件事,家里没人同意!
就连苏花熹这个姑母,最开始也是不同意的。
都是苏韵韵百般恳求才求得苏花熹同意向永寿帝请旨赐婚。
眼下苏花熹的威胁,正好拿捏到了苏韵韵的软肋。
故而,苏韵韵立马就老老实实,既不敢反驳苏花熹,更不敢不听苏花熹的话。
坐在下首的几位妃嫔还有朝臣家的女眷们并未察觉到苏花熹和苏韵韵这一对姑侄见的暗流涌动。
这些人仍旧在谈论狩猎场上的那些男儿们。
特别是自己有待嫁的女儿的,一个个都把脖子拉得老长,目不转睛地盯着奔赴狩猎场上的那些年轻公子哥儿。
直到参与狩猎的男儿们从草原进入山林,骁勇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密林深处,这些人才收回了目光,然后同周围的人谈论谁谁谁家的公子哥儿…
苏韵韵消停了一阵儿,只静静地听着周围人的谈论。
但她心中如有一只小猫儿的爪子在抓挠,又痒又麻。
她纠结一阵,鼓起勇气问苏花熹,“姑母,我有个问题想问您,您说我姑父他为何都亲自写了赐婚的圣旨,却迟迟不盖玉玺呢?”
那道赐婚的圣旨躺在御书房的龙案上,苏花熹自然是知道的,也透露给了苏韵韵。
苏花熹优雅地喝了口茶,神色明明灭灭,却并未表达出任何的情绪,她缓缓道:“先前皇上亲自写下赐婚的圣旨,是对本宫还有兴荣侯府的眷顾。”
“但是…风沉落的身份复杂,皇上也有需要考量之处。你且再等等吧!”
苏花熹完美地向苏韵韵解释了永寿帝迟迟不将赐婚的圣旨下达的原因。
她既是要以此说服苏韵韵,更是在说服自己。
云烟若是听到这姑侄俩的谈话,肯定会要“哈哈哈”大笑三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