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够和云兮在一起,嫁女还是招婿,皆由您二位说了算。”
听闻浮光说的这一句话,风云兮的心中犹如有惊涛骇浪在翻涌,久久不能平静…
东方京墨和云烟又是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诧之色。
二人都没有想到浮光竟然能如此快就做出取舍与牺牲。
入赘对于一个男子来说,其耻辱是不亚于宫廷内侍们被断掉子孙根的。
两者的区别只是有无上的疼痛和缺失而已,但是其根本的性质,其实是差不多的。
都是断了后。
内侍无法绵延子孙后代。
赘婿虽有生育能力,但其儿女,却都只是属于女方家里的。
男丁代表传承,是家中的希望。
每一个出生的男丁,都被寄予了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的期望。
亦被灌输了这般思想。
所以说,世间男子,受固化思想的代代相传,怕是没有一个人是心甘情愿去当上门女婿的。
东方京墨受云烟的影响,已然是个思想极为超前之人。
而他向浮光提出招婿,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出于考验。
主要是想要看一看浮光能够拿出多大的决心,却并未抱太大的希望。
毕竟浮光不是他。
再者,现下的大环境如此,东方京墨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去用超前的思想,教化芸芸众生,使得所有人都变得如他这般。
这就好比螳臂当车,蚍蜉撼大树,只是徒劳而已。
“你当真全凭我们说了算?”东方京墨再次确认一问。
“是的。”浮光神色沉稳,目光执着。
“哈哈哈…”东方京墨爽朗一笑,“好!就凭你这句话,老子准了!”
说得是霸气豪爽不已!
“嗯?”云烟挑眉看向东方京墨。
东方京墨立马变怂,“那什么,我夫人才是一家之主,还得由她说了才算的哈!”
浮光还未笑开的脸,明显地一垮。
他就知道没有这般容易!
旁边的那位全福夫人,已经是惊得不要不要的了…
她极度怀疑这家人的脑子有问题!
只是,她看着居安侯的神色,倒是一点也无怒气。
怕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这么一想,全福夫人又继续装傻充愣,不去做那讨嫌之人,更不去做那卖力不讨好之事。
云烟一瞬不瞬地看向浮光,幽幽开了口,“居安侯今次来得意外,叫我们也没有个心理准备。”
这话,是云烟在吐槽浮光今日的这般先斩后奏之举。
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直接来云府纳采。
别说风云兮没有想到,就连云烟和东方京墨,也都并未事先预料到。
云烟是对浮光的不请自来有些意见的。
贸贸然就上门来纳采,问过她宝贝女儿的意见了没有?
“兮儿的终生大事,我们为人父母的,也不会擅自为她做主,你且看兮儿如何决定吧!”
云烟的话落,浮光倒是心中没那么忐忑了。
他知道云烟和东方京墨都是因他今日的突然之举而有些意见。
可他但凡有更好的办法,也不会今日这般贸然。
他不敢继续等下去,他要有所行动。
云烟和东方京墨那般宝贝着风云兮,浮光其实早就做好了应对万难的心理准备。
自家师父提醒他,怕是有九九八十一难。
别说是八十一难,就算是八百八千,浮光也都愿意接受。
既然云烟说让风云兮做决定,浮光心中的底气倒是多起来了。
他知道她心疼他,所以,面对风云兮,浮光倒是心中的把握更多一些。
“兮丫头,出来吧!”云烟朝着红木雕花屏风的方向一喊。
早已为浮光着急的风云兮,终于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走出去了。
未免自家爹娘觉得她女生外向,风云兮刻意放缓步伐,施施然地走了出去…
全福夫人已经惊得无以复加了。
这家人,真的是太奇葩了吧?
自古儿女的婚嫁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偏偏这云家人,不仅男主人做不了主,还让小辈自己做主!
简直是匪夷所思!
全福夫人忽然觉得,自己这大半辈子见过的世面,好似还不如今日的多!
风云兮施施然走到厅中,施施然行礼,端得是大家闺秀的优雅娇羞模样。
全福夫人虽然在心中吐槽甚多,却在看到风云兮的这一刻,忽然又觉得,此女当得居安侯的另眼相待。
她穿着一袭杏黄色绒花锦和旋针广袖如意云纹绫直裰,下衣微微摆动竟是一件玉白色针绣华纹锦散花裙。
乌黑发亮的青丝绾成了凌云髻,云鬓上还点缀着绒花坠饰,白如珍珠的耳垂上是织丝陵川玉耳坠子,又美又飒。
纤纤玉手上戴着堆丝绿白独玉指甲扣,更显嫩白。
这双手,一看就是被娇养着才能如此娇嫩,怕是十指从未沾过阳春水吧!
腰间系着蝴蝶结子长穗五色束腰,盈盈一握,弱柳扶风。
脚上是一双色乳烟缎攒珠鞋子,一颗珠子抵得上普通人家一年的温饱。
这番装扮,清新雅致又不失活泼俏皮。
并且,还处处透着贵气逼人,一看就是锦衣玉食教养大的。
全福夫人心中暗暗做着猜想,再凝眸细细看风云兮的脸…
肤若凝脂,玉面生绯。
尤其是那一双似一泓清水的大眼,晶莹灵动,明眸善睐,端得是会说话一般。
如此绝美倾国之姿容,莫说是居安侯愿意入赘得之。
怕是宫里的皇上,见了也要为她夜夜笙歌,不再早朝。
古有周幽王为了博得宠妃褒姒一笑而烽火戏诸侯。
就连九五之尊的君王,都自古难过美人关。
更别说是居安侯这般涉世未深的少年英雄了。
就在全福夫人的这一番细细打量再加自我猜想的同时,风云兮也向在场的几人见礼完毕。
风云兮看向浮光,向他微微一笑,再看向云烟和东方京墨。
“爹爹、娘亲,女儿但凭长辈做主。”
今日这件事,回复浮光的决定,一家三口是来回甩锅。
风云兮这下,就是把锅又给甩了回去。
因为她知道,自己要真明目张胆地偏向浮光,自家爹娘肯定是要伤心的。
到时,她就真的成了东方京墨吐槽的那般“女生外向,胳膊肘往外拐”了。
闻言,云烟和东方京墨对视一眼。
二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小丫头这明显地是在哄她们嘛!
至于为何要哄她们?
自然是为了浮光那臭小子呗!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那个臭小子!
东方京墨顿时心中吃味。
他的宝贝女儿,还没成亲,就已经不向着他这个亲爹了!
偏偏,东方京墨还不能吐槽,因为风云兮的话,挑不出任何的毛病不是。
云烟倒是没有东方京墨这般小心眼,也不会真的与两个孩子计较什么。
虽然自己养的小白菜…哦不!是小闺女,要被…拱了…
云烟是各种不舍得。
但是,只要浮光待风云兮好,而风云兮又心甘情愿与浮光在一起,云烟也没有任何的意见的。
至于对浮光的考验…
那是绝对不会少的!
“既如此,那就还是爹娘为你做主吧!”云烟微微笑,笑容里透着狡黠。
云烟又让风云兮退出正厅,不让她参与后续商谈。
这一次,风云兮连躲在屏风后都不行了。
她只得回大厨房继续研究烤面包。
约莫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浮光找来。
风云兮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柳绿说你回居安侯府了啊!”
“我回府后,又从后门翻墙来了。”浮光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风云兮倒是忘了这一茬了。
云府与君府正门不在同一个方向,后门出的院墙却只相隔一条陋巷。
与居安侯府,同样如此。
当初挑选宅子的时候,就是为了方便往来,才将云府和君府都选在能与居安侯府隔得近之处。
而从外面看来,三府的大门朝向都不同,临街也不同。
三个府宅从大门进出来往,都得花上个把时辰。
但是,其后门处的院墙却都只相隔一条陋巷而已。
妥妥地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了…
“我爹娘后来可有为难你?”风云兮没有打听到后续事宜,因为云烟和东方京墨都不告诉她,她就只能问浮光。
“没有。”浮光拈起风云兮做的面包半成品,好奇地问:“这是什么新吃食?”
“没有就好。”风云兮稍稍放心,就耐心地给浮光解释了自己接下来准备推出烤面包这种新品的计划。
说完了烤面包,风云兮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今日还忘了重要之事。
于是,她板着小脸看向浮光,“你要来纳采,怎么都不同我商量?”
“害得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我爹娘今日想要为难你,也是因你先斩后奏。”
浮光面露无奈,“我也是不得已,我是准备同你还有宗主和三师叔商量来着。”
“但是,我也昨日才回来,而今日在宫宴上,皇帝差点就要给我赐婚了。”
“我当时以上次回绝太后的那个法子回绝了皇帝,却担心后面再出幺蛾子,索性从宫里出来,就直接来云府了。”
“我生怕再晚些,皇帝就要强制着给我塞上一门亲事啊!”
“你也知道,上次我被那唐家大小姐给坑了一番,至今都有心理阴影来着。”
“我是再也不想经历这种事了…”
浮光越说,俊脸上的后怕情绪越浓。
他心有戚戚,还露出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向风云兮求安慰,“云兮,我对你之心,天地可鉴,我自是愿意为你守身如玉的。”
“但是,外面那么多小姑娘觊觎我,一个个都跟洪水猛兽似的。”
“要是咱们稍有不察,被人算计了,毁了我的清白,那我该怎么办?”
“我的清白,只属于你,你可得保护好我啊!”
浮光越说越激动,拉着风云兮的小手,还试图往她怀里钻…
那般神态动作,将“我受委屈了,要亲亲抱抱才能哄好”的这般求安慰之状,表现得淋漓尽致。
“…”风云兮听得,好一阵哭笑不得,她从浮光的手中抽出双手,交叠在胸前,摆出‘莫挨老子’的霸气冷漠之状。
这不是明摆着想要占便宜,她会看不出来?
而风云兮细细想来浮光的这番话,发现他是故作怂得一批,实际上却是想要在她面前表决心,博好感。
然而,风云兮又莫名地觉得浮光说的话,有一种自家娘亲说的那种渣男的调调。
风云兮缓了好一阵,才说服自己不要理会浮光的言语。
这人现在是越发地得寸进尺了!
“嗯嗯,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现在是景都城的新贵,有权有势有身份,想要攀上你这根高枝儿的人,手拉手怕是能将这景都城围上好几圈。”
“别说是惦记着给你当媳妇儿,就是给你当儿子,相信也多得是人愿意的。”
“对吧?尊贵的居安侯。”
风云兮的神态语气都极为夸张。
当然,她这话,却并没有夸张。
在权贵的圈子里,拜高踩低是常态。
浮光这个新晋的居安侯,荣升一品,掌军权。
可不就是有权有势有身份!
而他的背景却简单。
大耀国青陵府的慕家,还比不得南黎国椰南城的云家。
慕家一夜之间被仇家屠杀,慕昀皖是唯一幸免于难之人。
而他辗转到南黎国,最开始也只是为了躲避仇家追杀而已。
这就是浮光摆在明面上的身价背景,是无依无靠之人。
而他晋升为居安侯,自己的身份地位猛增,却依然没有家族助力。
这般简单的身份背景,是很多权贵都十分眼红想要巴结的。
毕竟一个复杂的世家,其关系网盘根节错,有利也有弊。
倒是背景简单又手握军权如浮光这种,是最好拿捏的。
风云兮只要稍稍一思索,也就知道浮光眼下必然是景都城诸位权贵眼中的一块香饽饽。
从南黎太后和皇帝接连想要给浮光赐婚,就可以看出,别说是景都城的权贵,就连皇家人,也想要拉拢浮光。
“我懂你的无奈,这次也不与你计较了。”
“但是,以后的任何与咱俩有关的事情,不论大小,你都得同我商量。”
风云兮有她的原则与底线。
“好!下次一定同你商量!”浮光随即应声,还微微一笑,“师父说,独断专行一言堂那是当官的,有商有量才叫过日子。”
浮光喟叹一声,“咱们以后的小日子,天天都有商有量的,我喜欢听你絮絮念叨。”
“…”风云兮的小脸一红,白了浮光一眼,“谁要跟你过日子!”
浮光当即就急了,他扶着风云兮的双肩,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爹娘可都答应我了,而你也说了,但凭他们做主的,你可不能反悔哦!”
风云兮“噗嗤”一笑,“我逗你的呢!你别像个灯笼似的一点就着好不好!”
浮光庆幸一笑,“还好,还好…”
他板起脸,一本正经地道:“那你下次不能再这般逗我了哦!”
风云兮挑了挑眉,“就允许你逗我?这不是明摆着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嘛!”
话落,她还不满地瘪瘪嘴。
这人坑她的次数绝壁不少!
“不不不!我那不是逗你,而是撩你。宗主说的,一个男人想要拐…不,是想赢得倾慕的女子芳心,就要会撩…”
“我真真是听从宗主的谆谆教诲,真的。”
浮光一本正经的做保证。
与此同时,正同自家亲亲娘子你侬我侬的东方京墨,忽然喷嚏连连。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满是不解,怎么忽然打起喷嚏来?
真是太煞风景了!
风云兮懒得听浮光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她爹什么尿性,她会不知道?
再说,她爹说的话,能全信么?
自然是不能的!
风云兮也就不再同浮光继续攀扯已经发生的事情,而是聊了些铺面的事。
二人聊着聊着,就到了傍晚。
之后,浮光留在云府吃了晚饭。
等到夜幕降临之后,风云兮和浮光换上夜行衣,与东方京墨还有云烟,四人一起去往荣王府。
荣王说的秘辛,浮光势必要探寻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