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绿和掠影在那一群贵夫人小姐们离开梵芸庵之后就跟了过去。
因为吴夫人的遭遇是这些人里最典型的,裴云婠就让柳绿和掠影着重跟踪监视吴夫人。
眼下柳绿回来禀报裴云婠,掠影则继续留在吴府监视着。
“主子,夫人,那位吴夫人回到吴府之后,先是去了吴莽的书房,邀他一道用晚饭。”
“吴莽直言拒绝,只是在抬头看到吴夫人的脸之后,当即又改了口。”
“于是,吴莽去了吴夫人的院子用晚饭,之后也一直未离开,还歇在了吴夫人的房中。”
“属下是看到吴夫人房中熄了灯,才回来禀报的。”
柳绿如实禀报。
发生的事情在裴云婠的意料之中,她沉吟想了想之后,吩咐道:“柳绿,你让掠影盯紧吴府,你再去另外几府查探一番。”
“是。”柳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裴云婠爬上床,枕着佛兮的胳膊,窝在她的怀里,就像小时候那般。
裴云婠的记忆是从在这梵芸庵里养病开始,她记忆中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佛兮。
就好像雏鸟破壳之时,会将第一眼看到的活物当做自己的母亲那般。
裴云婠第一眼看到佛兮,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娘亲。
小孩子的想法很简单,喜好全凭感觉。
那时的裴云婠没有了五岁之前的记忆,因为佛兮精心为她治病,温柔贴心地照顾她,她也就全身心地相信以及依赖于佛兮。
于裴云婠而言,佛兮就是她的再生父母。
她的命是佛兮救回来的,她也差不多是佛兮教养大的。
此刻,闻着佛兮身上的味道,裴云婠都有种无比安心温暖的感觉。
裴云婠毫无睡意,她扯着佛兮的一缕青丝把玩,同时试探着问道:“师父,我师爹他们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呢?”
裴云婠最近很闲,但是,东方京墨和浮屠却好像是忙得不见人影。
而东方京墨带来的亲卫队,也好似在这耀京城里蒸发了一般。
裴云婠知道,肯定是东方京墨在默默地筹备什么大动作。
可她不仅什么都不知道,还被佛兮叮嘱要安安分分,不能插手其中。
佛兮漫不经心地捏着裴云婠的柔软小脸,小丫头的脸蛋捏起来手感上佳,怪不得宗门里的老老小小一直都喜欢捏她的小脸。
裴云婠没听到佛兮答话,就知她肯定走神了。
“师父…回魂儿了…”裴云婠暗暗使力扯了扯佛兮的头发。
佛兮回神,好笑地看着裴云婠,“你说什么?”
裴云婠干脆也不试探了,而是开门见山地道:“师父,我是想问您,为何不让我协助二师伯和浮光报仇一事?”
佛兮想了想,才回答裴云婠,“冤冤相报何时了?你掺和进去,平白给你招来一份业报,你二师伯与浮光如何会答应?”
“昔日因,今日果。起于上一辈的恩恩怨怨,自然该止于上一辈。搭进去一个浮光,你二师伯都已经心痛不已,更何况是你们这些原本就与之不相干的小辈?”
佛兮是熟读佛理经文之人,她说的话,总是暗藏命理玄机,高深莫测不已。
“…”裴云婠消化了好一会儿才将将理解了。
“师父,你们不让我参与进去,那找‘荼蘼’和‘桀骜’的解药引子,我总可以出力吧?”裴云婠做不到真正地袖手旁观。
“师父啊!您想想,我的医术是您教的吧!找药引子研制解药,我肯定能帮上忙不是!”裴云婠努力地毛遂自荐。
佛兮柔声安慰,“小丫头,我知你有心相助,只是,那四味药引子已经找到了三味,余下的一味,时机未到,急不得。”
裴云婠惊讶地看着佛兮,“真的已经找到三味药引子了?”
佛兮点点头。
魅雪莲、鲛人泪、往生果、神女血。
这四味天灵地宝,就是解‘荼蘼’与‘桀骜’这两种毒的药引子。
魅雪莲六十年开一次花,只在青陵山的寒玉峰才有。
而它,算是四味药引里,最容易找的一种了。
鲛人泪,是东海鲛人王的血泪。
需要鲛人王自愿垂泪才能有效。
而鲛人王一旦流下这一滴血泪,他的性命也会因此而陨灭。
这就等同于让鲛人王自愿赴死。
所以,找到这样的一滴鲛人泪,难如登天。
往生果是天戈族的圣物,百年开一次花,再百年结一次果。
开花结果需要两百年,就算是这样的果树遍地都是,中毒者也等不起这两百年不是?
至于神女血,这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
传说鎏光大陆的最北边,有一处雪域。
那里是鎏光大陆的生灵发源之处。
雪域被神女掌管,神女是上天的女儿,是创造了鎏光大陆的神。
这是一个流传于鎏光大陆的传说,而世人根本没去过雪域,更没有见到过神女。
想找到这个活在传说里的神女的心头血做药引子,简直是比登天还要难!
裴云婠只觉得当初研制出“荼蘼”与“桀骜”这两种毒的人就是个大变态!
不然为何会让其解药是一个比一个玄乎难找的?
裴云婠好奇地问佛兮,“师父,你们找到了哪三味药引子了?”
佛兮轻声道:“魅雪莲、鲛人泪、往生果,这三味。”
裴云婠其实也猜到了是这三味药。
鎏光宗用了十几年的时间,能找到这三味药引子,说明其实力真的够牛!
找到魅雪莲与往生果需要的是时机与能力。
找到鲛人泪除了时机与能力,还需要谋略与智慧。
“师父,那神女血有眉目了吗?”裴云婠一脸急切地看着佛兮。
“关于雪域的事情,还在查。”
“那您说的时机未到,是何意?”
“因为与雪域有关的种种都还未查明朗,自然就是时机未到,小丫头,这些都不是你目前要操心的,早点睡吧!”佛兮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眼睛,不愿再说更多。
“…”裴云婠看着佛兮略显憔悴的面容,知道师父老人家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这般淡然悠闲,她就乖乖地闭上了小嘴。
为了二师伯与浮光的家事,鎏光宗的人应该是没少操心。
对外制造的那些冷漠假象,应该都是为了迷惑慕光远与苏楚昇的。
不然,鎏光宗也不会在明面上放任不管,而背地里却默默地找到了三味药引子。
裴云婠还知道,大概师门里的人都不相信慕光远最后会给解药,因此才一直默默地寻着药引子。
既然事情皆在师门里诸位大佬的掌控之中,裴云婠自然老老实实地搞她自己的小事情了。
翌日清早,裴云婠醒来,发现师父老人家已经不在房里。
佛兮在桌上给裴云婠留了张小纸条,上面写着:有事先行,你且听话。
裴云婠看着小纸条,忽然意识到师父老人家最近一直叮嘱她要听话这般类似话语。
难道她在师父老人家眼里,是特别不听话之人?
裴云婠努力地回想一番,也没发觉自己这些年有特别不听话地违逆过师父老人家啊!
为何频频叮嘱她要听话。
就好似生怕她搅和进去搞事情一般?
裴云婠感觉到了蹊跷诡异之处。
昨日被佛兮邀请到梵芸庵的那些贵夫人小姐们,今日又纷纷前来。
吴夫人也来了,她笑靥如花,整个人看起来光芒四射,比之昨日的神色恹恹,无精打采,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小师父,我也要同你学上妆技艺。”吴夫人的脸上还残留着昨日的妆容,她夜里睡觉也不敢卸妆,早上起来花了妆,就让丫鬟给她补了补。
至于脸上的遮瑕霜,吴夫人根本不敢洗去。
因为吴莽从昨晚就一直留在她的房中,今晨也没有早早离开,而是同她用过早饭,因有公务才匆匆走了。
看到自家丈夫流连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吴夫人哪里敢卸妆!
裴云婠看着吴夫人,状似不解地道:“吴夫人,您不是让您的丫鬟花枝留下来同我学习吗?您何必还亲自跑一趟?”
吴夫人面色讪讪,“我…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是。”
有了昨晚的一番经历,吴夫人已经尝到了新妆容给她带来的甜头。
她先前用了那么多的法子,都没能哄得自家丈夫多看她一眼。
而裴云婠不过是给她上了一个妆,就让她重新得到了丈夫的目光,昨夜还留宿在她的房中了。
因此,吴夫人思前想后,觉得这样的一门上妆的技艺,她得自己学会才行。
不然,她时时刻刻依赖于丫鬟,若是丫鬟不忠心呢?
后宅里的阴私,吴夫人瞧得够多了。
倘若那个柳氏发现了她的秘密,就对学了上妆技艺的花枝动了心思。
而一旦花枝不够衷心,转而去效忠柳氏。
那么,吴夫人自己可就不仅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今日前来的贵夫人小姐们,都是像吴夫人有这般想法的。
于是,裴云婠原本是准备教这些人的丫鬟们上妆技巧,最后变成了教本人。
这些贵夫人小姐们有如此转变,裴云婠也并不意外。
在昨日,这些人在梵芸庵里只是互相看到了变化。
在震惊之余却也并未想到长远之处。
加之这些人平日里都是被人伺候惯了的,自然认为上妆没必要自己亲自动手。
想必是这些人回去之后,各自都尝到了甜头,才有了贪婪感与危机感,因此纷纷选择自己学习,以后上妆都是自己亲力亲为。
于是,裴云婠在梵芸庵里教这一群贵夫人小姐们学习上妆的技巧,直到这个月的月末。
不到十天的时间,教这些人掌握基本的上妆技巧却是足够了。
因为这些人本就是各有底子的,裴云婠只需要针对每个人,做些一对一的指点即可。
九月初。
浮花带着流风的答复,前来红尘画舫找裴云婠。
“二师姐,我姐夫真的说将倾颜阁送与我?”裴云婠激动地看着浮花。
倾颜阁,取名自倾世容颜之意,是大耀国最有名的胭脂水粉铺子。
裴云婠不过是拿了一款遮瑕霜想要同流风谈合作,没想到流风却是豪爽大方地将倾颜阁都送给了她!
简直是天降金山啊!
裴云婠感觉自己被这一座大金山给砸得晕晕乎乎…
“二师姐,您不会是闲着无事儿,就来消遣我的吧?”裴云婠总觉得这好似不像是真的。
浮花白了裴云婠一眼,没好气地道:“爱要不要!”
“要!要!要!”裴云婠狗腿地摇晃着浮花的一只胳膊,谄媚地道:“这一定是二师姐您为我讨要来…哦不!争取来的好处是不是?我就知道二师姐对我最好了!”
浮花将自己的胳膊从裴云婠的手里抽出来,板着脸道:“你想多了,不是我,是你姐夫…啊…是流风主动提出来的。”
浮花说着,小脸上红云浮现,她都被裴云婠的那句“姐夫”给带坑里了。
裴云婠眨眨眼,假装没看到浮花脸红,“原来是姐夫提出来的啊!我还以为是二师姐您的银子多得没处花,就想要接济接济我这个小可怜呢!”
“不过!我家姐夫可真好!劫富济贫…不,是乐善好施真乃君子善人之典范。”
“二师姐,麻烦您回去同我姐夫说道说道,就是他下次行善的时候,也多多关照关照我啊!”
看着裴云婠哭穷装可怜,小脸皮还厚得不要不要的,浮花又忍不住白眼,“你别高兴得太早,他给你倾颜阁,是有条件的。”
裴云婠小脸上的笑容一僵,“什么条件?”
浮花缓缓道:“流风让你陪我回文府,会一会府里的那些牛鬼蛇神。”
裴云婠:“…”
她只感觉好似浮花将一盆冰冷的水泼了过来,透心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