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家人果然按照约定,第二日就请了媒婆上门提亲。
这门亲事本就是互相利用,也就是张娇娇一个人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因此两家的大人也都不管那些繁琐的规矩了,当日就将成亲的事商量好了,婚期就定在下月初六。
张娇娇高兴不已,吴秋菊和张一牛也很高兴。
“娘,咱们今日就去县里的锦绣楼买嫁衣吧!”以张娇娇的绣工,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是不可能绣好一套嫁衣的,而她也还记着吴秋菊先前允诺过的话。
吴秋菊却假装失忆,“买什么嫁衣?嫁衣都是自己绣!这里有一百文钱,你拿去扯布料买绣线吧!”
张娇娇一听就急了,“娘,你先前可是说过会带我去锦绣楼买最好看的嫁衣的!”
吴秋菊装傻,“俺说过吗?俺哪有说过!”
张娇娇看吴秋菊这般样子,就知道她要赖账了,索性也不再争论,因为她知道一旦自己亲娘准备赖账,吃亏的一定是对方。
成亲不能穿会发光的嫁衣,张娇娇还是可以忍的。
只要她能嫁给文俊,何愁以后没银子买好看的衣裳?
张娇娇告诉自己,到了这种时候一定要忍耐,绝对不能做丢了西瓜拣芝麻的事情!
于是,张娇娇拿着吴秋菊给的一百文钱,以及自己这些年攒下的二两银子,去多福镇上的布庄买了一件嫁衣。
六月初六,良辰吉日。
张娇娇出嫁。
大贵村的猎户之女嫁给了大富村的村长之子,特别是文村长的二儿子文俊还考中了童生,以后就是考秀才的料,说不定还有当官老爷的命。
一时间,十里八乡那些盼嫁的姑娘们都对张娇娇羡慕不已。
纷纷觉得张娇娇的命太好!
洞房花烛夜,张娇娇将配方的第三张纸交给了文俊。
文俊连洞房都没了兴趣,立马将第三张配方送去给大哥文才。
文才在多福镇上开了间酒楼,自打拿到了第一、第二张配方之后,就命酒楼的厨子日夜研究。
近一个月来,酒楼的两个厨子已经差不大掌握的前两张配方的诀窍,做出来的汤底味道颇为接近裴记的味道了。
只是…尝过了这两个厨子做的汤底后,再同裴记的相比,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文才最开始以为是自己一个人的错觉,因此,他找了许多人试味。
这些人也都觉得相比裴记,味道上总有欠缺。
文才就猜测这一定是少了第三张配方的原因。
而今夜终于得了第三张配方,文才就连夜从大富村赶到多福镇上的酒楼。
文才将配方交给两个厨子,“第三张配方到了,你们赶紧的,尽快给我做出与裴记一模一样的味道!”
已经疲惫不堪的两个厨子,顶着厚重的黑眼圈,唯唯诺诺地道:“是…”
六月初八,多福镇的状元酒楼推出新菜品——鸳鸯小串。
清淡与麻辣的鸳鸯双汤,荤素皆有的小串。
汤底味道与裴记如出一辙,但是,配菜却多了数种荤菜,特色更加鲜明了。
可以说,状元酒楼的鸳鸯小串,比之裴记素串,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并且,状元酒楼的老板文才还在当日声称,裴记素串的配方,其实是盗用了状元酒楼的。
文家人因为忌惮裴家人身后的靠山,因此在被偷去了配方之后也不敢声张,只能默默地忍气吞声。
而这一年的时间,文家人一直在改良老祖宗留下的配方,直到今日,推出比裴记素串还要好吃的鸳鸯小串,既是要让裴家人猝不及防,也是要证明,文家人才是小串的真正传人!
文才站在状元酒楼门口的一番慷慨激昂的说辞,听得围观的人们云里雾里。
“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今日我们状元酒楼请大家吃鸳鸯小串,想吃多少吃多少,不收一个铜板!”
这一招吸引食客的法子,文才也是学了裴云婠的,他为了打垮裴记,最近可是下了血本。
自从裴家小摊的生意火爆开始,文才就默默地关注着,他在算计裴家的同时,也在学习裴家做生意的法子。
围观的人可不管文家与裴家之间的恩恩怨怨,但听说不要铜板就能吃东西,立马一窝蜂地往状元酒楼里冲。
很快,状元酒楼里就座无虚席…
而今日的裴记,却是门可罗雀。
“哎!你们咋还在这里吃要钱的素串啊!前面多福镇上有一家状元酒楼里推出了鸳鸯小串,今日吃多少都不收一文钱呢!”
一个大富村的村民进到裴记里嚷嚷一阵,把裴记的最后一桌客人都吸引走了。
“客官,客官不要走啊…”裴大柱想要追上去拦住要走的客人,反而被裴云婠给拦住了。
“爹,既然没有客人,咱们正好可以歇一歇,这边我来收拾,您带着娘回屋歇着吧!”
“婠丫头,你说这是咋回事啊?咱们家的客人怎么都跑了?”裴大柱一脸的不解。
“大富村的那些人在外面嚷嚷了那么久,客人不跑才怪呢!”王氏从外面走进来,一脸的不悦。
王氏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这些天都在裴记帮忙,她先前就看到大富村的几个人站在大王桥靠近青云道的那一头,逮着一个往裴记而来的客人就是一顿说。
因为隔得远,王氏也听不到这些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只见那些客人听得大富村的人说了一通之后,就都不往裴记而来了。
王氏也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王氏随即跑出去查看一番,走进了才听到大富村的村民们是在劝说客人不要到裴记吃素串,还说多福镇上的状元酒楼有不要钱的串串吃之类的话。
王氏听得当即就急了,虎着脸跑上去同大富村的人理论。
那几个大富村的人怕碰上铁头帮的人,也不敢太嚣张,就跑走了。
只是大富村的人今日就是来捣乱的,防不胜防。
王氏赶走几个,又有别的人来了,有些胆子大的直接跑进裴记里宣扬状元酒楼有不要钱的串串吃。
食客们多半是既图新鲜,又图省钱的,听得这般好消息,谁不心动?
于是,裴记的客人就这么被拐走了…
“大富村的人?他们嚷嚷什么?”裴大柱没发现刚刚进裴记嚷嚷的人是大富村的人,更不知道还有大富村的人在大王桥上劝走了裴记的客人。
王氏就把自己听到的都说了个遍。
裴大柱听得气血上涌,面色发红,好想要骂人!
但是,他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这些人简直是太坏了!”
这好不容易说出口的一句话,毫无杀伤力,既不恶毒又不带脏字。
可见裴大柱内心的善良与敦厚。
王氏也是愤懑不已,但她也没说什么诅天咒地问候人家祖宗的话语。
裴云婠试想了一下,要是这对夫妇遇上些蛮不讲理的乡野之人,怕是有理也都说不赢。
至少,骂架就骂不赢啊!
裴云婠忍不住摇了摇头,心道:幸好我也没准备大闹一场,果真还是心平气和的方式,最省心省力。
不然,她怼人怼累了,连个帮腔的人都没有。
“爹,娘,别为这种小事生气,做生意有竞争是很正常的事。”
“若是别人家的吃食,真的比咱们家的好吃,那也是人家的本事,咱们没那本事,被抢走生意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再说,咱们家又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咱们家以前摆摊那会儿,被人学样模仿的也不少,但你们仔细回想一下,最后不还是咱们裴家小摊的生意最好啊!”
“现在也还是这个道理,任何的花架子都只是一时的新鲜,谁家的吃食好吃还实惠,谁家的生意才会更好。”
裴大柱和王氏认真地想了想,纷纷了悟地点了点头。
“爹,那您就快带娘回去休息吧!”裴云婠说着,还向裴大柱使了个眼色。
裴大柱心知裴云婠是不想让王氏在这越看越生气,担心王氏气坏了身体。
老话说得好,眼不见心不烦。
于是,裴大柱赶紧哄着王氏,将她带回了裴家小院。
那十四个帮工的村民见状,纷纷有些恐慌,生怕裴记被抢走生意,最后因为经营不下去而不得不关门大吉,而他们也会因此而没了这份活计。
毕竟一天能赚五十文钱的活计太难找,他们都不愿失去这么个赚钱的好机会。
裴云婠瞧出了这些人的担忧,安慰道:“你们别担心,我们裴记的生意不会很差,今日你们先把这里收拾完,一会儿有客人就招待,没客人就去后面休息一下,工钱照发。”
得知今日不会少工钱,十四个帮工稍稍安心。
想着裴云婠肯定比他们还要烦忧,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
裴云婠见众人各自忙碌,她就走到柜台拿出账本算账,神态动作与往常一样,看不出一丝的慌乱。
一旁的浮光看得焦急不已,他扯了扯裴云婠的衣袖,把她带回了裴家小院。
“姑娘,人家偷了你的配方,还在抢你的生意,你都不着急的吗?”这都一个月过去了,裴云婠一点都不着急的模样,浮光是怎么都看不懂。
裴云婠噗嗤一笑,“被偷了配方的是我,但我怎么感觉你比我还着急?”
说着,裴云婠摸着下巴,意味深长地打量了浮光一阵,然后笑得更欢畅了,“我怎么感觉,咱俩这般,恰好应了那句话。”
“哪句话?”浮光下意识地问,而他紧接着就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么一句。
因为裴云婠说:“皇帝不急太监急!我是该叫你浮公公呢?还是该叫你小光子呢?”
裴云婠摸着下巴,好一阵纠结…
浮光:“…”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浮光在心里默默地发誓,再也不管这件事了!
但是…
裴云婠见浮光一脸菜色,安慰他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家的生意不好了,我就没得银子养你了。要不这样吧!若你实在闲得无聊,就出去打听打听,凑凑热闹什么的,回来再说与我听,我也好久没听热闹了。”
“…”浮光在心底里白了裴云婠一眼。
他才不是担心她没银子养他呢!
再说他也没让她…好吧…他也确实没带食宿费来。
但是,他好歹也是做工抵食宿费了啊!
瞧瞧这都说得什么话!
真是没心没肺的丫头!
浮光在心底里好一阵反驳,等他反驳过瘾了,才道:“我这就去!”
转眼,浮光的身影就不见了。
他这般积极凑热闹的模样,已经是全然忘记自己刚刚在心底里发过的誓了。
啪啪打脸,来得太快!
半个时辰之后,浮光就高高兴兴地回来了。
裴云婠此时在厨房里准备午饭,抬头看见浮光,不由地莞尔一笑,“瞧着你这掩饰不住的步伐,就知你的心情不错,看到什么有趣的热闹了?”
浮光顶着“婢女桃红”的脸,面上的表情永远都是那一副淡漠的样子,而他为了表达此时的心情,不得不专注于用眼神传达。
裴云婠却是鄙视一句,“你的演技还不如小黑呢!你这般挤眉弄眼的,我是真的瞧不明白,还是有话直说吧!”
正趴在灶台上啃鸡翅膀的小狸猫听闻,向浮光露出炫耀的一笑,同时也挤眉弄眼了一番。
“…”浮光感觉到自己的心被一万支利箭刺穿。
既然裴云婠“不解风情”,浮光只得说道:“姑娘,我这才知道,原来你早把一切都算计得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