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婠从松园回了宅子后,又赶着牛车去了一趟福源县。
到了十字街上,裴云婠发现逛街的身影中,有几个人穿着锦绣楼先前卖出去的那些成衣。
这些人行走在人群中,备受瞩目。
裴云婠满意地看着这一幕。
路致站在锦绣楼门口招揽客人,远远瞧见裴云婠赶着牛车而来,立马跑上前迎接。
“云婠姐姐!”
“小致,给你们兄弟俩买的糖葫芦。”裴云婠将两串糖葫芦递给了路致。
“谢谢云婠姐姐,我给弟弟送去。”路致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一溜小跑进了锦绣楼。
裴云婠看着路致矫捷如兔子的身影,不由莞尔一笑。
这模样才像个十来岁的男孩子啊!
经历家族巨变的路致和路远兄弟,几乎是一夜之间长大,有着与同龄人不符的成熟。
近些天,倒是性子活泼了不少。
裴云婠将牛车赶进了锦绣楼一旁的巷子里,也没拴上缰绳,因为大野和小野不会乱跑。
路平看到路致拿着糖葫芦进门,问了得知裴云婠来了,也出门来迎接。
“云婠,你怎么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裴云婠先前说可能要十天半个月才会来锦绣楼的,这才过了三天,路平因此才有些惊讶。
“无事,只是我正好有空,就过来看看。”裴云婠说着,脚步不停地往里走,看到一楼有几个客人在,立马道:“六叔,您先忙,我去找六婶和烟儿姐姐说会儿话。”
“哎!好。”路平转身就去招呼客人了。
江氏和路含烟都在后院忙碌,因为裴云婠叮嘱二人尽量少露面。
而先前的那一批成衣也已经卖完,剩余的布料都是接的订单,锦绣楼的二楼现在也不展示成衣,江氏和路含烟也不要守在二楼。
一楼现在卖糕点,有路平带着路致路远兄弟,父子三人也应付得来。
“六婶,烟儿姐姐。”未免吓到正在专注刺绣的江氏和路含烟,导致她们扎了手,裴云婠压低声音,轻轻地唤着二人。
闻言,江氏和路含烟纷纷抬头,看到裴云婠后,皆是随即就放下了手中的绣活。
“云婠来了。”江氏起身相迎。
“云婠妹妹快来坐,我去泡茶。”路含烟向裴云婠打了声招呼就作势往堂屋里去。
“烟儿姐姐,我不渴,你坐着,咱们说会儿话。”裴云婠拦住路含烟,顺势坐在了一旁的方凳上。
“云婠,今日前来,可是有事?”江氏也记得裴云婠说过不会这么快再来县里。
“六婶,烟儿姐姐,我回去后就揽下了为那些给大贵村修桥的工人师傅们送点心的活计,第一日给他们送了咱们锦绣楼在售卖的桂花糕,今儿趁着空闲,就来看看我当日的那一拨宣扬,可有收获…”
大贵村修桥的事情,裴云婠也给路平一家人说过,但趁着给工人师傅们送的点心的同时,宣扬锦绣楼售卖的糕点这事,裴云婠先前却没有说。
因为这事她事先也不确定邢师爷能否爽快答应,因此就没有说。
“难怪你六叔说这几天都有衙差来买糕点呢!我们还猜是高县令派他们来的,可那高小姐的丫鬟也天天来,我们都瞧不明白了呢!”江氏笑着说道。
裴云婠稍稍思索也就明白了,“想必那些衙差买糕点是给自家吃的,在县衙当差,俸禄不算低。”
锦绣楼目前只卖桂花糕、绿豆糕、鲜花饼三种糕点。
而这三种糕点都是一两银子一盒,每日各供应十盒,一盒十块。
也就是说,一块糕点就要卖一百文钱。
给大贵村修桥的大工师傅们是目前的福源县里能拿到最高工钱的人了,他们一天的工钱就是一百文。
一天的工钱就只够买一块糕点!
因此,锦绣楼卖的糕点,在福源县绝对算得上是价格昂贵了!
然而,昂贵只是相对于福源县的普通老百姓而言,像是商贾富户之家,买十盒八盒那也都是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
别说高县令家里或是那些员外乡绅家里,就连福源县的衙差,一个月的俸禄有二两银子左右,买一盒糕点也还是买得起的。
而在福源县卖一两银子的糕点,在京里至少能卖到五两银子,更夸张的还能卖到几十两甚至上百两!
当然,卖得贵也必须有贵的价值!
“六婶,近几日生意怎么样?”既然打开了话头,裴云婠就干脆一并问了。
裴云婠让路平当锦绣楼的掌柜,大小事都交由他全权做主。
而江氏因出生于商贾之家,从小在祖辈父辈的生意经中泡大,裴云婠就让江氏从旁协助路平,还叮嘱二人,关于锦绣楼的生意,二人都要有商有量。
所以,裴云婠向江氏询问锦绣楼这几日的生意,与询问路平是一样的。
路平知道的,江氏也知道。
江氏回答道:“这几日准备的三十盒糕点,都卖出去了,前日和昨日还有客人没买到而吵着让我们多做些。”
锦绣楼开业前三日,裴云婠都在场。
前三日的糕点都是赠送,第四日也就是裴云婠回了多福镇之后,才开始售卖。
每日三十盒是裴云婠定的数目。
锦绣楼的生意,不走裴家小摊那般“薄利多销”的路线,因为糕点的售价不低,裴云婠这才定了每日售卖数量。
三十盒全卖出去了也不再增,卖不出去就自己吃掉。
反正路平一家五口再加上欧阳赫夫妇二人以及两个雇佣来的绣娘,加起来就有上十张嘴。
若是这些人都吃不完,那就干脆免费赠送出去。
锦绣楼的糕点也不隔夜售卖。
好东西贵在品质而不在数量,这是裴云婠给锦绣楼的定位。
“六婶,不管客人说什么,咱们目前仍旧维持每日三十盒的售卖数量,绝对不能增加。”裴云婠郑重地叮嘱了江氏一句。
三十盒糕点能卖三十两银子,纯利高达六七成。
目前锦绣楼的日盈利都非常可观了。
“要是客人们闹事怎么办?”路含烟一脸担忧地问道。
昨日有个客人没买到糕点,骂骂咧咧了好一阵,态度嚣张极了。
裴云婠笑着道:“烟儿姐姐,别担心,咱们锦绣楼可是有高县令照拂的,没人真敢上门闹事。”
“云婠妹妹,高县令真的会照拂锦绣楼?”路含烟可还记得裴云婠先前否认了这一件事。
裴云婠就将她回多福镇后同承国公府的二夫人谈话一事透露了出来。
既然二夫人向高县令打过了招呼,那只要高县令在福源县当一天的官,就没人敢招惹锦绣楼。
“原来还真有其事!”江氏先前看到高小姐买走成衣还只是猜测,而裴云婠事后又否认了。
“我也是回去之后才知道的。六婶,烟儿姐姐,你们别多想,咱这锦绣楼目前一定是很安全的,生意之事需要循序渐进,咱们先把欧阳爷爷那一批布料裁制了成衣卖出去,再商议新增糕点的事宜。”
裴云婠不常在锦绣楼,江氏和路含烟又要做糕点,又要刺绣,已然是很忙,这也是裴云婠不愿售卖更多糕点的原因之一。
江氏点了点头,“云婠,我们都听你的。”
路含烟也微微颔首。
同江氏和路含烟聊了一阵后,裴云婠去库房里看了下两个绣娘的进展,再去看了看欧阳赫,送上了一盒药材。
欧阳赫没让裴云婠进他和老伴的卧房,他对裴云婠的防备之心并未完全解除。
“欧阳爷爷,这些药材是一个老嬷嬷送与我的,我留着也无用处,您拿去药房问问大夫,看能否给秀奶奶熬药用。”
欧阳赫的老伴名叫林秀娘,裴云婠是照着附近同辈人的称呼喊的。
裴云婠带来的药材就是秋嬷嬷让忆梅送到宅子里的那些,她挑了一些成色颇好且适合调养身体的。
但是,裴云婠仍旧没透露自己会医术这件事,也没主动开口要给林秀娘治病。因为裴云婠仍旧察觉得到欧阳赫对她的防备之心。
“这…不好…”欧阳赫第一反应就是想要拒绝裴云婠送的药材,但裴云婠却将盒子打开了。
看到盒子里的药材后,欧阳赫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欧阳赫虽然不是医生,但他这些天给老伴去药房买药,多多少少认识了一些药材了,看到裴云婠送来的大多数都是用得着的药材后,他如何能拒绝?
自家老伴现在就是个药罐子,买药忒费银子啊!
“多…多谢了…”欧阳赫心情复杂地接过了裴云婠递给的盒子。
“不客气。”裴云婠淡淡地笑了笑。
裴云婠留在锦绣楼吃过午饭才离开,她赶着牛车在十字街上逛了一圈,发现十字街上也有几辆小摊车了。
而小摊车上售卖的吃食,除了先前普遍的那一些,也出现了果串和辣串。
这是从裴家小摊模仿而来了。
县里的人口数量是镇上的数倍,十字街上的人流量也是多福街上的数倍。
裴云婠买了一些果串和辣串,一边试味一边瞧着这两个摊子的客人光顾情况。
得出的结论就是,虽然果串和辣串的味道不及裴家小摊,但生意火爆程度还是要盖过裴家小摊的。
毕竟县里人多,而果串和辣串这两样吃食新奇,价格又实惠,尝鲜的客人非常多!
裴云婠预估,在不久之后,小摊车在街道上出现的频率会越来越高,而效仿裴家小摊卖吃食的也会更多了…
有银子大家一起赚,裴云婠一点也不酸。
裴云婠逛完了十字街,买了需要用到的很多配料之后,才赶着牛车回多福镇。
今日下午给修桥的工人师傅们送点心的活计,裴云婠拜托了王氏。
王氏现在负责的小摊车只卖素肉和素面了,相较之前轻松了不少。
裴云婠今日有些偷懒,就嘱咐王氏多揉些面团,下午就给工人师傅们送水煮素面。
棉婶子和桂婶子也会来协助王氏。
对于做面条这种活计,这三位农家妇人都是信手拈来。
裴云婠赶到多福镇外的官道之时,工人师傅们正好吃完了一大海碗水煮素面,个个吃得又饱又满足。
见状,裴云婠就知道她先前弄的那些类似桂花糕、桂花甜酒酿之类的花架子吃食,反而不如一碗分量十足的水煮素面更得工人师傅们欢心!
“爹,娘,我回来了。”裴云婠上前去帮忙收碗筷。
王氏来给工人师傅们送午后点心,裴大柱肯定会跟着一道前来搭把手,二人听了裴云婠的嘱咐,直接将小摊车推了过来,相当方便。
“婠丫头,俺们就快收拾好了,你去歇着吧!”王氏拦着不让裴云婠动手。
“是啊!婠丫头,你跑县里一趟也累着了,赶紧回去歇着,俺和你娘一会儿就回去了。”裴大柱也不让裴云婠干活。
“…”裴云婠哭笑不得,这夫妇二人真的是太宠她了!
不让做事,裴云婠就在一旁等着。
等二人收拾完,裴云婠将裴大柱拉到一旁,“爹,秋收的事,您同丁村长说了没有?”
秋收的日子也就这几天了,且有的农家已经开始秋收。
裴家只有两亩田,因为每日摆摊,裴大柱也不得空,因此还没有开始收割。
裴云婠就同裴大柱和王氏商量,把秋收的活计包给余年。
这段时间,一家人很少回大贵村,家里那两亩田里的庄稼,也都是余年在照看。
“说了,丁村长说他回去就同余年说这事。”
裴大柱原先是坚持想要自己回去收割田里的庄稼的,毕竟他干了几十年的农活,春耕秋收是根植于心的头等大事。
但裴云婠再一次说服了裴大柱,让他留在镇上帮忙摆摊。
现在每日摆两个摊子,虽然王氏负责的小摊车卖的吃食要比先前少了,但裴大柱若是不搭把手,也是极有可能忙不过来。
“银子给了没有?”请余年帮忙收割庄稼,给他五两银子,其中一两上交余老婆子,另四两则是余年留着娶媳妇用的。
“给了,丁村长说一定会保守秘密的。”
“那就好。”裴云婠知道丁村长是个口风紧的,也不会从中抠上一笔。
这事之所以不让裴大柱直接去找余年,而是找上丁村长当一回中间人,也是裴云婠留了个心眼。
余老婆子不是个好相与的,若是被她发现余年藏了私房银子,再追本溯源,到时候裴家反而会被她乱扣屎盆子。
若是丁村长知情,这件事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第一次找余年的时候,因为时间匆忙没想到这一点,这次裴云婠及时做好了防范。
但是,就算裴云婠防范了余老婆子,余老婆子依然闹了起来!
丁村长第二日苦着脸找来,“大柱啊!对不住了,没办成你家的事儿。”
裴大柱不解地问:“丁村长,咋的啦?”
丁村长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裴大柱说了一遍。
原来,丁村长昨日回去之后,先找了余年,再去找的余老婆子,也将一两银子交给了余老婆子。
哪知余老婆子却嫌一两银子太少,嚷嚷了好一顿,闹得村民们都跑来看热闹,直叫丁村长都没了脸面。
余老婆子扬言要五两银子才肯余年去给裴大柱家收割那两亩田里的庄稼,不然就不让余年给裴家干农活。
并且,余老婆子一张嘴,那就是一定没好话,将裴大柱一家三口连带着裴春花都骂了个遍。
丁村长心里那个气啊!
其实,收割两亩田里的庄稼,就算是乡绅地主家请工人,也给不了一两银子这般高的工钱。
这事是不争的事实,偏偏丁村长给余老婆子说理,对方却油盐不进。
最后丁村长是带着一肚子气离开的余家院子。
“丁村长,对不住,这事怪俺们家累着你了。”裴大柱过意不去地向丁村长道歉。
“大柱,你这么说就见外了,我生气是气那余老婆子不识抬举,人心不足蛇吞象!”丁村长说着就要吹胡子瞪眼,昨日憋着的一肚子气就要翻涌上头。
“丁村长,劳您费心了,既然如此,那就不去劳烦余大哥了。”裴云婠上前,出言安抚气得上头的丁村长。
“那这银子还给你们。”丁村长将裴大柱昨日给的荷包交还。
裴云婠接过荷包收好,“这事先放一放,咱们先去给工人师傅们送点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