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们聚在花厅说笑了片刻,不知谁提议:撤掉桌上的茶水、点心,换上宣纸、笔墨、颜料…
大家每人添几笔,为高老夫人作一幅寿桃图,来寓意长寿与吉祥。
各家小姐拍手赞成,纷纷挽起衣袖,轮翻上阵。
不一会儿,一幅笔酣墨饱、栩栩如生的画作,便跃然纸上。
轮到一个身穿淡粉衣裙,稍显稚嫩的姑娘时,只见她画了两笔,便站在那里思索起来。
就在她沉思的时候,一滴墨水,顺着她的笔触就这样滴了下来,落在了画纸上。
“呀!我们的画!”
“阿秋,你怎的这么不小心?”
“岂不是白画了这么久?”
随着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名唤阿秋的姑娘泪盈于睫、进退不得,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杜婵音上前,正想仔细看看能不能补救,一个声音已在对面响起:“阿秋,你怎知我想画只猴子?”
说话的女子,头梳一个简单的单螺髻,斜插一支蝴蝶簪,清雅娟秀,一笑脸上两个小酒窝,让人很有好感,乃是姚知事之女姚淑琴。
姚淑琴从阿秋手里接过画笔,寥寥几下,本来突兀之及的墨滴,立刻变成了一只手捧仙桃、憨态可掬的小猴子。
整幅画都跟着活灵活现起来。
众人大赞,阿秋也破涕为笑,围着姚淑琴姐姐长、姐姐短地叫个不停。
众人手捧画作送到高老夫人面前,老夫人惊喜非常,夸赞道:“这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想不到一个个都是丹青圣手,做起画来,当真让人刮目相看!”
当即让人去装裱起来,好挂在墙上。
各家夫人也赞叹不已,纷纷夸奖称耀。
虽有人见自家姑娘欲言又止,王家阿秋也表情不自在,但各家夫人都是人精,只当没有看到。
杜婵音特意看了姚淑琴一眼,见她没有多话借机邀功,脸带微笑与平常无异。
不禁赞叹:好涵养,也足够聪明,这才是真正的名门贵女做派。
虽然现在,在高家无人问起。
待各自回到家中,各家夫人自会问自家姑娘事情经过,现在冒头倒会显得小家子气。
掌灯时分,高府恢复了平静。
高老夫人拉着杜婵音,坐在炕上说着体己话,“婵音,你这几年可好?
有什么为难处跟外祖母说,外祖母虽说年数大了,也能照应你一二。”
“是,外祖母。”
杜婵音挽着高老夫人的胳膊,把这两年她的遭遇,与夏曼竹的为人、算计一一道来。
高老夫人气得险些砸了自己的玉枕,“你母亲出嫁时,我就不同意这夏曼竹当陪嫁丫鬟。
她不像个安守本分的,又不是家里的家生子,可你母亲心善,那夏曼竹跪在她跟前哭了两回,你母亲就心软了。
也怪我,当时怕伤了你母亲的心,没有使出雷霆手段,让那小贱人有机会祸害于你。”
杜婵音软软道:“是那夏曼竹心术不正,怎能怪罪于外祖母,外祖母疼婵音,外祖母是这世间最好的人”。
高老夫人笑道:“你这人小鬼大的丫头。”
随后拍拍杜婵音的手,沉吟起来,“你母亲已经故去多年。
如今杜府没有当家主母,任由小妾猖狂确实不妥。
不如给你父亲物色一贴心之人,要人好心善能善待于你,又不缺心计,能压制住那夏曼竹。”
外祖母的想法跟她不谋而合,杜婵音问道:“外祖母可能寻到合适之人?”
高老夫人道:“我这倒有一人选,今日婵音你也见过她,是姚知事之女姚淑琴。”
是她!
杜婵音想起今日作画,那化腐朽为神奇的女子。
高老夫人接着道:“这姚淑琴还在她母亲腹中时,曾与朱监丞家的公子指腹为婚。
她母亲生她时难产,差点一尸两命,当时还是朱监丞夫人,及时送了两个自己备在府上的老道稳婆去姚府,用了秘方助姚氏生下姚淑琴。
可谁想,后来朱监丞家的公子没长成人夭折了。
姚淑琴十三岁时,重新又定下了一门亲事,男方却在两年后因病过逝,自此姚淑琴就有了克夫的名声。
京都世家贵族自不会再与之结亲,这孩子又是个犟的,其母让她远嫁,她偏偏不肯,道父母只生育她一人,她要侍奉膝下。
就这样拖到了现在,今年已经二十九岁,她母亲常常来我这哭诉,让我帮她留意人家。”
杜婵音道:“我看她聪慧心善,又知应变,人是好的。
我是不信那克夫之说的,父亲也必不会在意,只是父亲毕竟年长于她不少,不知她能否愿意?”
“这不难,看看便知。”
高老夫人思虑起来,“过两日你父亲过府来接你,我想办法让他们见上一面…”
“还是外祖母有办法,我能有外祖母万分之一的谋略就知足了。”
杜婵音摇晃起高老夫人的手臂,逗的高老夫人大笑不止,“你这泼皮…”
早秋辰时还是有些凉,姚淑琴莲步轻盈,走在铺满鹅卵石的羊肠小路上。
她的腰间,一条绿色织锦腰衿随风飘扬,平添几分飘逸清灵。
她的手里拿着刚刚采摘的莲子,映着她粉嫩的脸蛋,远远望去,就像一副画,美不胜收。
可卿抽出被芊书捏皱的衣袖,嘟囔道:“大清早的扰人清梦,又拉着我藏到这棵破树后,盯着一个女子看,芊书你是不是有病啊?”
芊书一根手指竖在嘴前:“嘘,小声点,你可知道这女子是谁?她是咱们杜府未来的当家主母。”
“你是说…”
可卿话没说完,衣袖又被芊书拽住,人也被往粗壮的大树后拖。
只见一个身穿深蓝色素面暗云纹锻袍男子,大步从另一边走过来,正是杜智庭。
杜智庭见窄细的路上,一秀美陌生女子迎面走来,忙躬身见礼后退到旁侧,打算等女子走过他再走。
姚淑琴也看到了对面的俊武男子,正犹豫自己要不要回避,见对方很是知礼的让了路,便屈膝行礼后继续往前。
这时,她的膝盖却不知被何物重击,忍不住发出“啊…”的惊叫,同时向旁边倒去。
杜智庭正低头想事情,却听“啊”的一声惊叫,刚才的女子站立不稳般向他倒来。
他本能的伸出双手,接住了对方。
待觉出软玉在怀,看到一双受惊小鹿般,仓惶失措望着他的眼眸时,杜智庭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
“好了,大功告成!”
原本被芊书拉着,躲在大树后的可卿,丢掉手里剩余的石子,拍了拍双手上的灰尘,拎起看的张大小嘴的芊书后衣领,转身飞跃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