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直接选,还是走一下程序?”顾野问,直截了当。
这话说得很嚣张。
他“请”段子航过来,目的在于给他们办事。然而,他不仅不客客气气的,反而一副“别人有求于他”的架势,换做一个脾气暴躁点儿的,早就拂袖走人了。
段子航也想走。
可,耐不住——他家小恶魔队长在场。
摸不清二人的关系以及白术的意思,段子航斟酌了下,随后直接询问白术,“小妹妹的意思呢?”
“选吧。”白术喝了口茶,将茶杯放到桌上,言语态度并未有讨好,反倒是一派领导的架势,“废话说多了烦人。”
这态度,很得罪人了。
楚馥和陆白皆是皱眉。
——顾野如何对段子航,那都无所谓。毕竟,任何决策和意见,都以顾野为主。
白术就不一样了。
作为一个“旁观者”,白术大喇喇地跟顾野、段子航坐一起,已经是无礼了,现在态度这么恶劣,极有可能让时态往意料之外的地步发展。
——简而言之,白术就是个来裹乱的。
二人神情凝重,观察着段子航的反应,同时思考着对策。
结果——
段子航微微颔首,张口就问:“选项呢?”
楚馥和陆白暗中对视了眼,有些意外。
传闻中的段子航,虽然有着“济世救人”的身份,但却不是个善茬儿。背地里见不得人的事,指不定干了多少,若说“心狠手辣”都不为过,哪里会是个好脾气。
曾听说,有个权贵派人去他的黑心诊所,想把人请去做手术,结果语气有点冲,他笑眯眯地给了人一针麻醉,人家一觉醒来,发现双手双脚都被砍了,但又及时被送去医院,给缝合上了。
就这么一人儿。
顾野将白术和段子航眉来眼去的动作看在眼里,眸色凉了几许,他漫不经心地说:“要么,彻底不掺和这件事。要么,以我的名义掺和这件事。”
事情楚馥早就跟段子航提过了。
“这件事”,指的就是“段子航救顾奶奶”的事。
顾野不希望段子航被顾永铭请去救顾奶奶,所以给了段子航两个选择。
要么,谁过来请,都不同意。
要么,被顾野请过去,给顾奶奶治病。
“没有第三个选择?”段子航眉毛动了一下。
“有。”
手肘抵在椅子扶手上,顾野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枚刀片,随着他的手指转动,刀片折射出一抹亮光,从段子航的喉间一闪而过。
阿绫眉目一沉,下意识向前,杀气蹭得暴涨。
段子航的手虚虚一抬,警告地看了阿绫一眼,阿绫这才停下来,收敛了气息。
“为了以防万一,只能解决你了。”顾野直白地撂下话。
非常直接,没一点委婉的意思。
在顾野给出的选择里,第三个——就是段子航答应顾永铭。
如若这样的话,顾野会从源头入手,让段子航没法给顾奶奶治病。
段子航眯了下眼。
有白术在场,段子航肯定不会选第三个——选第三个,就是跟顾野这一边结仇,到时候闹得都不好看。
但是,他堂堂一段神医,偌大的京城,知晓他名气的,任何达官显贵,都得敬他三分。
毕竟,任谁都会生病,任谁都求健康。
他是个有排场的人。
多年来,他就在白术这里吃过亏。可,白术是自家人,忍就忍了。
谁料——
他还得被除白术之外的人胁迫,并且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他憋屈。
就在段子航做心理斗争之际,门外“叩叩叩”地响起敲门声,随着里面一声答应,服务员将做好的两盘菜,以及一桶饭送了进来,一一摆放在餐桌上。
段子航没在意,心思沉着。
偏偏,那一桶饭就放他面前。
安静片刻的白术,又拿起筷子敲碗,给自己找存在感,“给我盛一碗饭。”
段子航:“…”
小祖宗,这个时候能不能不裹乱,维护一下他的形象!
他气得嘴角微抽。
好在有阿绫在,用不着段子航亲自出手,阿绫主动走过去,拿了白术的碗,给她盛了一碗饭。
虽然阿绫依旧面无表情,但是,面对白术的时候,却少了几分冷意。
旁边。
楚馥跟陆白低语,“小白,白术很讨人喜欢吗?这冷冰冰的机器人,竟然主动帮她盛饭。”
陆白:“…”
一点都不觉得。
很欠揍就是了。
过了须臾,楚馥又叹息道:“我还以为,这机器人会揍白术一顿。你说,她会不会在饭里下了毒?”
陆白:“…”
真下的话,再好不过。
白术接过阿绫递来的米饭,拿起筷子,在顾野和段子航都没动手时,先一步动筷,夹了土豆丝放碗里,然后低下头,自顾自地开吃。
——非常没礼貌。
——非常得罪人。
楚馥和陆白眼皮一跳,又怕段子航这边拿白术的行为说事儿,结果,段子航和顾野都跟没看到似的,对白术的行为视而不见。
段子航拿起筷子,笑容温润,“是当局外人,还是当友军,日后再说。”
言外之意:他不会跟顾永铭合作。
但是,究竟是完全不插手呢,还是选择跟顾野合作,再说。
——按照段子航的作风,顾野来这么一出,他肯定是选择跟顾永铭为伍的。不过,白术既然站在顾野这边,他就只能有两个选择。
——而,这两个选择如何偏向,他还是先问问白术的意思吧。
“随便。”
顾野答得轻描淡写。
只要段子航不跟顾永铭合作,段子航选什么都无所谓。
他其实并不希望顾奶奶长命百岁。
时间一到,趁早走吧,省得为祸人间。
这时,白术抬起头,左右看了一眼,问:“谈完了?”
“嗯。”
段子航下意识接过话。
在陆白和楚馥看来,态度好得出奇——跟对自家妹妹似的。
偏偏这种友善的态度,让陆白和楚馥止不住怀疑人生。
——这丫的莫非是个妹控?
——换言之,他就好白术这一口?
——哦不,以白术小白兔的装扮来看,他应该是好软萌这一口。
“好吃吗?”顾野给白术夹了一块糖醋小排。
“嗯。”
白术点头。
为了表示她对顾野的重视,她想了想,抬起筷子夹了一筷子土豆丝,放到顾野的碗里。
然而——
这一幕,直接把段子航和阿绫看傻了眼。
白队,你可是个无法无天、唯我独尊的小恶魔,怎么能像个乖妹妹一样对人好呢?!
把那一盘土豆丝直接盖在顾野脸上才是你一贯的作风吧!
段子航沉吟半晌,朝阿绫勾了勾手指。
阿绫便走过来,弯下腰,靠近段子航。
段子航低语:“你把白队往小白花方向打扮的时候,是不是顺便把她的灵魂也换成小白花了?”
阿绫:“我不会。”
“…”你确实不会。
段子航叹息,两指往后一推。
阿绫便退了回去。
白术虽然是个我行我素的孩子,看着也挺没礼貌的,不过,点菜的时候倒也没真的只顾着自己。
她是真的来吃饭的。
所以,点了两个她爱吃的菜,又点了两个顾野爱吃的菜,然后段子航和阿绫每人一样。
菜不算多,但摆得挺满的。
段子航本想谈完事就走的,不过瞧见服务员陆续端上来的菜,又坐稳了,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白术一眼,然后弯唇一笑,让阿绫坐下来一起吃。
“少爷。”
阿绫杵在原地,不太敢动弹。
“让你吃就吃。”段子航温声道。
“是。”
垂了垂眼,阿绫应了,隔开一个位置坐下来。
开吃。
旁边。
“这还真吃上了?”楚馥难以置信。
这是来谈事的,还是来吃饭的?
哪个大佬在谈完后,还要磨蹭着吃完一顿饭再走的?!
而且,这事情似乎是谈妥了,但你们明明把气氛闹得那么僵好吧!
换做任何一个人,这会儿都该直接起身走人了。
“啧。”
陆白皱了下眉。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若不是白术吃得香的话,顾野应该早就走了吧。
顾野忽然回过头,看向跟木头桩子一样杵在后面的二人,问:“你们俩不吃?”
头儿,坏规矩了。
不过——
对面的跟班都开吃了,二人杵在这里似乎不大合适,于是他们对视一眼,便各自在一旁落座。
这场面,真就像是约了工作上的人出来,谈个事,再吃个饭。
而且,还不需要应酬。
怪里怪气的。
白术吃得早,最先落筷。玩了会儿手机后,就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间。
出来时,正巧撞见要离开的段子航和阿绫。
——准确来讲,是段子航和阿绫正在等她。
“白队。”
段子航喊她。
“走了?”白术觎了他一眼,满心都是顾野,直接扔话,“不送。”
段子航“哎”了一声,抬手一挡,拦住她的去路。
“队长带头投靠敌军,是不是有点过分啊?”段子航无奈道。
白术理所当然道:“投靠后就是友军了。”
“您的队长架子呢?”段子航颇为震惊。
究竟是遭遇了什么,让这个小恶魔“放下屠刀”了?!
白术耸肩:“这里不是BW。”
“…”哑了一下,段子航拧了拧眉,“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闻声,白术眉头微动,“你说。”
她还真不知道。
顾野是一大学教授、电竞选手、漫画家,以及不受重视的小少爷。
楚馥是一绿茶演员。
陆白是一捡来的弟弟。
不过,动脚趾想一想就知道,能在鬼街来去自如的,都不是这么简单、正道的身份。
——何况,阿绫是受过特殊训练的,身手连白术都难以应付,可陆白在跟阿绫交手时,竟然能处于上风。
“两天前,那个叫陆白的小孩,闯进了少爷别墅,给少爷下了毒。”阿绫神情凝重地说。
“下毒?”白术颇为意外。
“是化学药剂,气体,吸入后会陷入昏迷、失去知觉。”阿绫解释道,“少爷说,他以前接触过,是程行知研究出来的。”
白术怔了下,“他们跟程行知认识?”
“还不知道。”段子航接过话,“正在派人查,但什么都查不到。不过,就他们这身手和办事风格,越查不到,越是古怪。”
微微颔首,白术问:“陆白闯进别墅是怎么回事?”
段子航所在的小区,本就是安保措施齐全的。因为总有人想找段子航,他的别墅又做了严密的防护,除非是长了翅膀,不然很难潜入他的别墅。
段子航看了阿绫一眼。
阿绫便跟白术进行了讲述。
两天前的夜里,段子航准备睡觉时,忽然嗅到了化学药剂的气味,他赶紧做出反应,想去地下室找解药,结果陆白爬窗而入,当着他的面,给他送上了一封请帖。
——两日后于鬼街见面。
陆白放了请帖就要走。
不过,阿绫来得及时,跟陆白缠斗起来。
可是,陆白小小年纪,身手却好得吓人,不仅摆脱了阿绫的攻击,还毫发无伤地逃离了别墅。
段子航打了解药后,让阿绫去调监控,结果那一段时间的监控,全部显示正常,包括小区内都没有陆白出现的痕迹。
——就好像陆白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甚至于,家里的监控都拍不到陆白和段子航、阿绫的互动。
“…哦。”
这一招,白术表示很熟。
——顾野的常规操作了。
“白小姐,他们肯定不简单,你跟他们在一起,要注意安全。”阿绫叮嘱道,眼里难得流露出一点担心。
“我知道。”
白术领了这一份情。
不过,她没有跟二人多说,而是直接道:“你们走吧。”
“等一下,”段子航叫住她,轻拧着眉,问,“顾野的选项,你的意思是?”
两个选项。
救,还是不救。
白术停步,眸光微闪。
告别了段子航和阿绫,白术踱步往回走。
在路过一个拐角时,她脚步倏地一顿,往后退了半步。同一时间,一道厉风从右侧袭来,刀子折射出冷冽的寒光,落入她眼里,同时映出持刀少年的模样。
她跟持刀的人过了两招。
随后,一把刀子横在她颈部,锐利的刀尖,抵住了她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