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一身保暖内衣的小身板儿就像一簇小火苗,在空无第二人的柜台间穿梭。
找不到合适的外袍,别在意,想要熟练一下缝纫手艺很久了,现在正是时候。
挑中了红色薄毛呢斗篷式大衣,一式两件,摊平在商场为顾客服务的缝纫机面板上,下剪刀,“咔吃咔吃咔吃”。
穿针换线,多大点事儿啊,怎么拆的怎么换呗!
蹬缝纫机,多大点事儿啊,一次不行再试一次呗!
她没有困意,心中一团火在烧,她需要忙碌起来,把自己真正变成一团火。
这件没有锁边,只靠着之前组织村里妇人们流水线制衣的那点基础,就对付成了的大红色斗篷袖束腰曳地长裙,就是她的战袍。
开山斧照常插在老位置,焕发一种全新的美感。
刘洼村,我来了。
刘氏,我来了。
曾经觉得有点可笑的两字真经“磨练”,突然就神圣起来。
每一次灾难都是一种磨练,带来蜕变。
一团烈焰出现在高耸的树冠上,衣袂飘飘腾空而起,跳跃到另一顶树冠…
风一样的女子,火一样的女子,就这样,出现在安必孝的视野里。
纵风而来,纵火而来。
画面就此定格,定格在安将军的记忆。
大年初一的晨曦映在高大俊美的男人发上,还是那身黑色劲装,束腕束腰上有隐约的银丝线流转。
你是谁?
两把开山斧告诉你正确答案。
风一样的女子,火一样的女子,跳落到马车顶盖上,裙裾扫过安将军的一只手背,他倏忽收手,像被烈火烫到了。
那团火,坐在了一侧。
距离很近,一股淡淡的馨香弥散开来,少女眼角有笑,歪着头问:“是不是在等我?”
四目交投,少女眼睛里也有火,安将军只觉得空气都是滚烫的,身上无一处不灼热,肯定是因为这个李师父前后变化太大了,难道进山找了她师父一趟,就从头到脚换新人了?
看她的笑容,就知道,李丽有救了。
安将军的脸红的能滴出血来,红到了脖颈儿。
他一定是被山鬼迷惑了,那么小小的怪怪的一个丫头,看他不说话,伸头又往他的眼睛里更近距离的瞧…
“哦——”
瞧什么啊?武功高强英明神武可以在顷刻间禁锢住李华手腕夺了开山斧的安将军,被这最近距离的一“瞧”给惊得掉下了车厢顶。
武功高强还是有用的,摔下去也能调整的落地动作不那么难看。
果然距离远了就清醒了,安将军狼狈的问出两个字:“回去?”
李华点头,眼睛里面的笑意收起,双臂撑着车厢顶,两条小腿自然下垂…
马车行进,安将军的背影绷得很紧,倒三角宽背窄腰,是李华已经陷入虚无的视线焦点。
真要焦了…
“你——回去后想怎么办?”
几次想落荒而逃的安将军声音还是那么冷硬。
李华的脚后跟儿踢踢车厢门帘,回答的却是:“卖什么最来钱?”
牛唇不对马嘴,然而,安将军竟然懂了:“给你妹妹看病需要很多钱?”
虽然目前还不知道要花多少,但是,因病致穷的道理李华还是懂的,何况李丽过去连个身份证都没有,更别提什么医保报销。
朋友就是用来麻烦的没错,但直接给麻烦死,叫思密达的日子都过不下去,李华可做不来。
“将军府里还有能卖的东西,回头叫三子去当铺走一趟。”
安将军说的挺自然,就好像说起要典当家产一点儿不丢人似的。
李华忽然就想起他那间空荡荡的书房,墙上桌上光秃秃什么都没有,不会也是被变卖了吧?
比自己这个败家传人不差多少。
“千万别!”李华的声线拔高,依旧纤细。
安将军:“你别跟我客气…”
“不客气!”李华向来能够一语惊人,“我的意思是送当铺价钱肯定太亏了,你直接给我东西就行,我自己去换钱。”
安将军:“…好。”
这哥儿们仗义!
马车进村时,村里很热闹,目之所及家家门口都有转着拜年的人,一帮小孩儿穿着新衣裳来回疯跑,一只手抓着根儿长木棍儿,一只手腾出来捂着口袋,里面是拜年得来的吃食,怕洒了。
大年初一,没人在意别人家有个女娃儿发生了性命攸关的事情。
“李师父!这是李师父!”
有辨认出来刘洼村风云人物的小孩子叫了起来,欢天喜地的。
“李师父的裙子真好看。”这是女娃儿的关注点,声音低低的。
穿的太夺目,大人们都不敢随便搭讪了,何况驾车的汉子表情冷硬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黑暗气息。
只有兴冲冲走出来的刘三牛没顾得上动脑子,直接扬声招呼:“李师父,我们起来去的第一家拜年就是您家,怎么家里没开门啊?”
身后有两个面露尴尬的汉子拽三牛的衣襟,压低的声音传出来:“大过年的莫提不吉利的…”
李华却认真的回答了:“因为要拆房子啊!”
全场默。
马车过。
议论声起。
“什么意思啊?大过年的说拆房子,房子不是新盖的吗?”
“难不成真是家里死人了?昨儿一宿儿又是狼叫又是孩子哭的…”
“那不能!死人了还穿红衣裳?”
“我听说是她家李丽出事了,丫头片子死了就死了,村里哪年不死几个小娃子?只要李强不出事儿,她家就能撑下去。”
“呸呸,大过年的嘴里‘死’‘死’的,最不吉利…”
李华在地洞沿儿上跳下马车,叫停。
“将军请回吧,我办完事儿去祠堂找你们。”
一高一矮再次四目交投。
安将军眼帘先垂下,指挥马车掉头,离开。
果真是院门紧闭,从里面上了门闩。
“呵呵,”一声冷笑,两把开山斧飞出,“嘭嘭”同时插入两道门扇,旋出两团木屑,原路飞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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