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就等三叔公招呼了。
三叔公的嗓子干的厉害,他昨日就有点伤风,虽然藏的粮食没吃完,但是找不到郎中,所以很小心的猫屋里不出来,不了解李家这边的事态发展。
今儿晚上一大帮子人全堵他家的避难场所了,哭着闹着叫他做主把不孝女李大丫绑了。
刚了解了不孝顺的缘由,怎么又成了厉鬼呢?
明明能看到影子。
自认见多识广的三叔公重重的咳了咳,决定不按照李三壮安排的路数走,他是里正呢,智商在线的里正。
怀柔政策试一试:“咳咳——大丫啊,你看我身后这些人,都是粗壮汉子,你不要想着动手,你打不过,伤到了就不好了…”
“不要伤大丫!”一声悲怆的哭叫加入进来,是刘氏。
倒是很出乎预料的呢。李华挑了挑眉毛,干脆收了那条横伸门槛之上的腿。
刘氏哭的极为难看,声音粗嘎样貌疯癫,跌跌撞撞越过了门槛,伸臂拦在李华前面。
从李华的角度,只看到刘氏的全身抖颤,原本就是褴褛的衣衫,勉强在寒风中起到裹体的作用,保暖却是不能的。
她的心头却骤然升起一股子涩意,鼻子也发了酸。
原主残留的意识吗?李华有些烦躁。
刘氏终于抖颤着跪在了地上,双臂依然保持张开的姿势。
没用的妇人只会求恳:“三叔别打她,大丫…是好孩子,不是厉鬼!真的!求求您,我这就劝着大丫走,我们都走,叫爹娘他们回来。”
如此…就达到目的了。三叔公登时长舒一口气,好不容易才逃难到这里落脚,一路上折耗了不少村民,他也不愿意自相残杀,能平和的解决问题最好。
当然,李家这个侄媳妇带着三个孩子离开后怎么活的问题,他尽量避过去不去想。
逃难原本就是不断死人的旅程,没地方报官,报了也没人搭理。来到皇城根下还算是好的,每天能有几个衙差满脸不耐烦的监督着把死尸挖坑埋掉,别造成瘟疫蔓延去城里。
夜里凉的很,里正又受了风寒,自然想要赶紧结束这桩纠纷。
“如此甚好!三壮啊,去接你爹娘过来,你们一家人好说好商量,再熬上几日,官府就能给安排。”
李三壮答应着,对着距离颇近的一间屋子招呼,眼神又扫过李华,他看不清李华的神色,只觉得那副坐着门槛的身影特别渺小。
“不用接,咱们也不能老是叨扰三弟家不是?”李老太太率先跑出,声音透出几分欢喜来,刚才一家子全挤到里正家抢到的避难的破屋子里,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更别说给碗水喝给口饭吃。
为了请里正帮忙招呼人,江氏咬着牙把吃剩下的山药都送给了里正媳妇,想想都亏得慌。
李老爷子向来不多话,家里大小事儿都习惯让老婆出头,这会儿又因头秃了,更是躲在暗影里,只紧紧抱住自家的财产磨牙。
大儿子没了,就剩个孙子虎头还记挂点儿,可是还有其他孙子,虎头又病歪歪的明显要熬不过去…
其他人,真没被李老爷子放进眼里。
尤其那个大孙女,不听话还作妖。
李华对于从暗影里投射过来的愤恨的视线丝毫不觉,看着眼前这幕闹剧还挺有意思的,肚子里不饿,身上穿得厚很暖和,
二丫去照看虎头了,小宝儿偎在李华身后,低声问:“咱们真的要走?那睡哪儿啊?”
屋里就剩一床褥子,还是李家老两口留下的,不一定允许他们带走。
是肯定不允许。
李华不言语,只看着刘氏爬起来后转向自己,讷讷的劝告:“大丫你…听话,要孝顺老人,娘带着你们再找个地方,明儿早上…等你爷奶消气了,再回来…”
心真大啊!
李华再出声时,手里已经多了把明晃晃的刀子,拇指一搓,刀子平平的旋转。
“我就在这儿了,你想走你走好了。”
刘氏登时傻眼。
谁给的你自信,你生的孩子就必然会听你的,什么要求都听,包括叫她去受饿受冻受死受辱?
里正已经迈腿走出好几步了,闻听李华这句话,脚底下顿了顿,回头看看闪着寒光转动着的刀子,特别无力。
都是逃难的可怜人,还是别拿自己太当回事儿了,连村子都没了,里正算个球?
“咳咳…就这样了,大家伙都散了吧,江氏给我送的那几根山药,你们去分一分,好歹多活几个人。”
十几个临时召集来的同村青壮年登时开心了,这趟没白来,多口吃的就是多活一条命。
里正甩手不管了,江氏闹腾起来,可惜,没人搭理,挣脱了纠缠的里正回了自己那屋丢出山药就拴了屋门。
是被李华刚才丢斧子砍到人震慑住了吧?
跟想象中不一样啊!江氏大为恼火,她对玩刀子的李华没办法,可是现在刘氏还在手心里,能不使劲儿折腾她?
江氏伸手去拽大儿媳妇,手劲儿不可小觑,非得距离李华远远地,开始威胁:“你生的下贱坯子,赶紧糊弄走!把她带的远远地,爱死哪儿就死哪儿。娘准你过上几天再回来,咱该怎么过就还怎么过。不然…不然,就分家,把你们彻底分出去!”
分家?李华的耳朵灵着呢。心里还犯疑惑,这么容易就能分家?
可是刘氏被吓到了,哭的泪三娘似的,声嘶力竭的哀叫:“娘…别分家,虎头还小,家里没个掌事的男人。您以后叫我干啥都行…家不能分啊!”
怂货!李华再次鉴定完毕。
她是真心理解不了刘氏的脑回路,怎么就离了别人活不了了?
江氏很得意,自以为抓住了刘氏的软肋,抬脚踹掉扒拉她小腿的胳膊,趾高气扬的指点明路:“不想分出去,那就把你生的短命鬼撵得远远的。你要是真孝顺,替我们抢了她的刀子抹了她的脖子,以后家里自是记你的功劳…”
那两个妯娌也在跟着起哄架秧子,指责刘氏撺掇刘氏杀女。
“嗤,”李华从鼻腔里轻蔑发声。
刚才刘氏冲出来哀求三叔公别打李华,李华就没感动,这会儿,自然也没对她抱任何希望。
反正,除非她愿意,谁都撵不走她。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形势急转,被千夫所指着的刘氏忽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尖叫。
“啊——分家!我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