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二十九 唐熠回到家,餐桌上横七竖八放了一堆烧烤,啤酒垒了几排。
井勤在厨房里招呼:“回了?来来来,咱俩今晚好好喝几杯。”
唐熠没说什么,换上拖鞋,去洗手间洗了手出来,直接拿上一瓶啤酒,打开就喝。
井勤将最后一盘生蚝端出来,一脸满足地入座,坐正身子,往桌上两个杯里倒啤酒。
唐熠入座,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回德国?”
“我先不回德国,”井勤挑一串顺眼的羊肉放自己盘子里,“我跟你一起回中国,见见蒋凡晞再说。”
唐熠蹙眉:“你见她做什么?”
井勤咬着羊肉,含含糊糊地说:“那丫头怕我,我去帮你说几句,她没准能听进去。”
“不用了,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
井勤放下签子,看着唐熠,忽然竖起大拇指:“那丫头挺死心眼的,对一个素昧蒙面的资助人都能坚持写上十年的信,也找了十年,不管我话说得多难听,她都受着。这样的疙瘩,你能把人给整跑了,棒棒啊。”
唐熠变了脸色,问:“你对她说了什么难听的?”
井勤笑,又挑了一串里脊,边吃边说:“忘了,只记得那丫头当时眼眶都红了。哦,就去年泰国那次,你说要跟我一起吃饭,结果是那丫头来了。”
唐熠登时想起去年在泰国出差,和蒋凡晞在河边喝酒,当时蒋凡晞看上去确实有点伤感,第一次跟他吐露自己受人资助的事儿。
原来是被井勤给刺激的。
一想到蒋凡晞的自尊心在井勤这儿被践踏过,唐熠气得差点没一脚踹过去。
玻璃杯里的啤酒一饮而尽,井勤用刚拿过串签子油腻腻的手为唐熠添上,边倒酒边打探:“你俩谈了多久?到什么程度了?说给我听听,我给你参考一下要怎么挽回。”
唐熠懒理他,兀自喝着酒。
井勤伸手过来跟他干杯,又问:“你跟她说过你爱她么?”
唐熠手一顿,原本要一口闷的啤酒举在手中,又放下,摇头:“没有。”
井勤看过来,那一眼相当锐利:“是压根不爱,还是不习惯说这种话?”
唐熠将杯中剩下一半的啤酒一饮而尽,淡道:“定义一下爱。”
井勤咬着串签子,思考几秒:“想一辈子跟她睡觉,只跟她睡觉。”
说完,双臂往桌上一撑,身子往前倾,神秘兮兮地对唐熠说:“你别看这话粗俗,实际上蕴含很多深刻的生活哲学道理,我待会儿细细跟你分析,你先回答我,想不想一辈子跟她睡觉,只跟她睡觉。”
唐熠:“…”
他深吸一口气,想象自己一辈子只跟蒋凡晞睡觉。
想了几分钟,没想出什么头绪,反倒是意识到井勤这个问题太他妈无厘头,看过去,说:“所以你这句话到底蕴含了什么深刻的生活哲学在里头?说说?”
井勤又凑过来,认真道:“一辈子只跟她睡觉意味着什么?得跟她结婚,还不能离!你知道婚姻里配偶的权利吧?
你婚后打拼的财富,有她的一半,即使她什么都不干,就在家里玩,你也得养着她,哄着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说话不能大声,睡觉不能打鼾,前戏不能太短,看你不顺眼了,分分钟给你脸色看,做的饭再难吃,你也得全部吃下去…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你病危,她有权签放弃治疗同意书!”
唐熠抬眼看过去,眼神怜悯:“你现在过的是这种日子?”
井勤垂眉点头,甚是委屈。
唐熠嗤笑:“简直猪狗不如。”
井勤靠回椅背,展开双臂:“这就是爱!伟大的爱情!”说完,朝唐熠眨巴一眼:“所以,你现在告诉我,爱不爱她?”
唐熠摇头:“就你这种把日子过得乌烟瘴气的,好意思跟我科普什么是爱?”说完,兀自喝着啤酒,不再理会井勤。
井勤自讨没趣,也喝起酒来。
俩人喝到深夜,把家里所有啤酒都喝光,这才各自洗澡去。
唐熠洗完上床准备休息,结果井勤洗好出来,竟然要到床上和他一起睡。
一想到这床蒋凡晞前几天才睡过,唐熠不让,直接把人轰到沙发去睡。
外头已响起如雷鼾声,唐熠却清醒到睡不着。人靠着床头,双臂枕到脑后,思考井勤晚上一席话。
“女人都是听觉动物,真喜欢她,一定要告诉她,她会很满足,也会回馈你更多。”
“你什么都不说,她当然没安全感了,一有风吹草动,就觉得你不爱她。”
“那你都不爱人家了,人家怎么会爱你呢?当然要跟你分手了…”
好像也不是没道理。
同一时间,北京。
不大的房间,窗帘拉得严实,密不透风;贴着航空托运标的行李箱丢在床尾处,床上,被子隆起,有人蜷缩在里头。
门外,蒋志存敲门大喊:“瑶瑶,出来吃午饭了!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
床上那团终于动了,被子掀开,蒋凡晞下了床,呆呆地走到洗手间,打开灯,也不看镜子,像机器人一样,动作僵硬、双目无神地挤牙膏、刷牙。
泡沫糊满下巴,刷着刷着,眼泪快速在眼眶里聚积,下一瞬,泪流满面。
起先,还只是麻木而平静地任眼泪流淌,片刻后,肩膀开始抽动,咬着牙刷,哭到站不住。
“瑶瑶!瑶瑶!”
蒋志存还在拍着房门,蒋凡晞猛的回神,将口中的泡沫吐掉,双手掬起水胡乱洗了一把脸,擦干了,走去开门。
蒋志存坐在轮椅上,一脸担心地看着女儿,见她双眼红肿,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瑶瑶,发生什么事儿了?”
蒋凡晞摇摇头,绕到父亲身后,推着轮椅往餐厅走:“有点感冒了,鼻塞还流眼泪。”
蒋志存狐疑,微微侧头,用余光观察女儿的脸色:“唐熠昨晚来电话了,我说你在睡觉。”
“哦。”
蒋志存登时就明白了,试探:“吵架了?”
蒋凡晞不想父亲担心,佯装轻松道:“都这样,谁谈恋爱不吵架呢,没事儿,不担心。”
这话是没错,她都这样说了,蒋志存也不好再说什么。
吃过午饭,蒋凡晞回房间,本想打起精神把行李收拾一下,可行李箱一打开,看到那晚上与唐熠睡在一起穿的睡裙,情绪瞬间又失控了。
她哭着、动作很大地把行李箱合上。
心脏仿佛被人生生撕成两半,痛到不能呼吸,只能不断捶着自己的胸膛缓解那份痛楚。
唐熠和安琦在车上接吻的画面,不断在她眼前闪过,她甚至去想象他们在床上的样子,唐熠是否也像对她那样对待安琦…
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
她有多爱唐熠,就有多绝望。
“瑶瑶,睡了没?没睡出来吃西瓜…爸爸早上下去买的,很新鲜…”
听到门外蒋志存的声音,蒋凡晞猛然从梦魇中抽离。
她胡乱抹去脸上的眼泪,从地上爬起来,动作迅速地打开衣柜,把行李袋找出来,往里头丢衣服。
拉链拉上,她又跑去浴室洗脸、化妆、绑头发,把自己整理得看上去形象正常了,才提着行李袋离开房间。
蒋志存和看护在客厅看电视,见她提着行李袋,关心道:“去哪儿呢这是?”
蒋凡晞面不改色:“刚接到电话,之前一个项目的3D打印机出批量问题,我们得赶紧带机子去深圳厂家那儿看看怎么回事。”
“你一个人去?”
蒋凡晞强撑着精神笑:“公司三个人,还有对方的技术员都去呢,不担心,也不是没去过。”
蒋志存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蒋凡晞俯下身抱了抱他,行李袋一提,快步走向玄关。
蒋志存一路送,送到电梯间。
电梯门闭合的瞬间,蒋凡晞看见父亲一脸担心,眼泪再度模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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