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国崇光四年三月十二。
出生仅三个月的嫡皇子叶顾荣被册封为太子。皇上大赦天下,数十万囚犯因此重获新生,牢房大空。
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并不知道他的出生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也不知道自呱呱坠地的那一刻起,他已经获得了别人穷极一生也得不到的权力地位。
自从狄叶之战获胜后,原本在世人眼中荒淫无度懒于朝政的叶国皇帝一改之前昏庸无道之风摇身一变成一位知人善任气度恢弘的贤能明君。
朝廷内外但凡有点头脑的人都已经意识到,皇帝还是从前的皇帝,只不过是卸下了伪装罢了。
后宫的风气亦是被皇后管理的有条不紊呈现出一派和谐之色,身为皇后的梁清月虽执掌六宫,却从未滥用职权为所欲为。
自打她入宫后皇上便再无扩充后宫之举,除去已病入膏肓的上官云,这后宫中也只剩下两妃两嫔一美人。
这共伺一夫的六姐妹且不说私下是有几分真心实意但大抵上面子都过得去。
众妃们每日清晨总会准时地来到凤轩殿给皇后请安陪笑承坐一番,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失礼。
今日如往常一般,辰时刚过后宫的女子们便纷纷踏入凤轩殿。
寒暄之后,坐在左侧次位的女子开口道:“皇后娘娘,臣妾听闻皇上罢取了今年的选秀,许多大臣都在背地里责怪咱们呢”说话的人是刚从修媛升为嫔妃的兰嫔乔玉兰。
此女年芳二十,五官清秀皮肤白皙,虽长相不为惊艳但也算是个七八分的美人,只是那微挑的眼角给她添几抹刻薄娇蛮的戾气,让人不喜接近。
皇后尚未说话,坐在上位的贵妃韩曦儿瞥了一眼兰嫔道:“皇上选不选秀与后宫何干,兰嫔妹妹能否不要听风就是雨”不冷不热的语气中是有几分责怪的意思。
乔玉兰被她这么已说虽心里有气,可碍于身份只得赔笑道:“贵妃姐姐说的是,是妹妹失言了”
身为皇后的梁清月当然知道她话里的意思,自从自己恢复伺寝后皇上便再无宣过其他人,这兰嫔假借大臣之口,实则是在宣泄被皇上冷落的不满。
梁清月放下手中的杯盏轻扫丝帕道:“大家都回去歇着吧,这几天倒袭春寒都带些暖”
“是!”
“臣妾告退…”
出了凤轩殿,乔玉兰对着走在前头的曦贵妃狠狠翻了个白眼儿暗自嘀咕道:“装什么好人”
“就是,我就不信她心里没怨气”与她一同出来的梅嫔温霜霜跟着附和。
“她不过就是入宫比我早些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乔玉兰抚了抚头上的釵子道。
“进宫早又如何?还不是半个子也没生出来,注定要孤独终老”温霜霜毫不顾忌地说着难听话。
可这难听话在乔玉兰的耳中确实格外悦耳,阴沉脸色也变得明朗几分。
“姐姐…”
两人正走着,突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唤。
乔玉兰回头望了眼儿冷冷道:“李美人穿这么少小心冻坏了身子”语气尽是不屑与嘲讽。面对这个在自己前面入宫可混到现在还是美人的女子,她根本不用顾忌什么里子面子。
“多谢姐姐关心”李美人微微叩首道:“姐姐方才说的传言妹妹前几天也听到了,那些话确实有损后宫名誉”
站在兰嫔身边的温霜霜冷笑一声道:“李美人一向清心寡欲,就算他们再怎么说也不会是针对你,你又何必在这儿跟着瞎操心呢”
李美人知道这话是挖苦她长年遭受皇上冷落,继续陪着笑脸道:“可妹妹我毕竟也是后宫的人,自然听不得别人将这不光彩的帽子扣在咱们头上”
“我看你啊就莫要操这份闲心了,继续享你的清福吧”乔玉兰说着便转身离去。
温霜霜撇了撇嘴赶紧跟上兰嫔的步子。
李美人脸上的笑意随着那两道孤冷的背影瞬间消散,眼中只剩阴冷。
凤宁宫的宫女秋荷将这三人的对话听进了耳朵里立刻汇报给自己的主子。
梁清月问:“李美人入宫几年了?”
“回皇后娘娘李美人是在伊莎娘娘后两个月入宫,如今也三年有余了”秋荷掰着指头算了算道。
“那她为何还只是个美人”梁清月似在自言自语。
“据说李美人第一次伺寝就被退了回去,之后皇上便再未宣过她”
“哦?”梁清月抬起眼儿问:“她为何被退?”
秋荷摇了摇头:“这奴婢就不知了,皇上登基后只退寝过两次,第一次就是李美人第二次是瑶妃”
“瑶妃之事本宫已早有耳闻”梁清月记得之前与马伊莎闲聊时她提过此事。
“李美人性格不温不火长相也并不出众,她的父亲又只是个小小的工部侍郎五品官,所以不得宠倒也不奇怪”秋荷按着自己的逻辑分析道。
梁清月点了点头道:“行了,你下去吧”
“是!”秋荷端着手儿退下。
梁清月手捧暖壶靠在软塌上不禁皱起眉头,虽说她和天下所有女子一样希望能所爱之人能够一心一意地爱自己,可她爱的人是江山之君,专一的爱便注定只是奢望。
古往今来,想要稳固皇权让人踏踏实实地为他卖命,最好的办法就是将重臣之女纳入后宫,但凡专宠皆是需要付出代价。
如今既然大臣们已有非议,她亦要负起责任来。
暮色深深,烛火摇曳,叶隐修靠坐在龙床上一袭黑色单衣微敞露出雄健的肌肤,披散的长发随意散在背上为刚毅的脸上添了几许慵懒。
“皇上,为何要罢取这届选秀?”梁清月依起柔软的身子将他散落在胸前的头发向后撩去。
“朕有你一个足矣”他抓过她的手儿攥在手心道。
“臣妾以为皇上因以大局为重”梁清月将头靠向他的胸膛,心里泛出苦涩来。
“这可是你的心里话?”他低侧脸来问道,深邃的双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臣妾没有圣人之心,只是不想皇上因此受人非议”梁清月闭上眼睛道。
男子听闻不再说话,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某人曾提出的条件,那个在别人眼中荒谬至极的条件。
他松开她的手:“朕自有分寸,睡吧”
许久之后,身边的女子已然入睡,可他的困意却被心底那突然冒出来的身影驱散的一干二净。
门外守门的太监被突开的大门吓了一跳,还未出声就被那阴冷的双眼封住了嘴。
身着寝服的皇帝驱遣了所有随从,沿着幽深的宫巷一路前行,最终在一个空置的宫苑前止住了脚步。
厚重的宫门被人推开,一股清冷的风撩起他披散的发,月光下俊逸的面庞像似缺了魂魄一般麻木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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