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一面拖门口一面陪着笑：“二楼我刚弄完呢，中午吃完饭我将弄完没多会儿，早上我也把护栏楼梯都用抹布擦了一遍的，今天中午人少我时间够，我把几个房间的窗台窗边儿都擦了的，今天算最积极的了。”

“再人少还是有印子，你中午收拾把汤水撒一地，脚踩来踩去到处都是，地上的油光看不见吧，人走过去鞋子都带出声儿来。”

陈旭东朝进来的三人瞟一眼，皮笑两声，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更年期到了。”

“暂时没得人去睡哈儿噻，不打瞌睡吗？”陈启明走出来轻声唤她。

她憋着火没说话，边上另一个阿姨道：“收垃圾的倒的时候没注意倒泼了，你看这一地，还正在大门口上。”

车身高了垃圾桶没夹住，水撒一地，还好不是厨房那几袋子，要厨房那几个袋子撒了油漫出来更完。

后面父子俩走出来，老张背着手，面上笑意明显：“要拿水冲一哈，这个光拖拖不干净的，拿水冲了再拖，暂时两天不落雨呢。”

忠承道：“啷个这外面还放两个垃圾桶呢，个人放的吗？”

陈启明：“有时候有的出来用过的纸巾随手就扔，放两个在这里方便，这旁边楼上又有个网吧呢，经常也是甩啷个的都有。”

老张：“光放几个垃圾桶在这里，过上过下的人干垃圾湿垃圾都往里面甩，那收拾卫生的过身他来还说我们没把干湿分开。来收趟垃圾吆不倒台。”

忠旭还是不说话，拖把被陈启明接过去，她转身进了屋，又往后厨去，半天没出来，经过陈旭东时抽走了对方手里的手机，听到屋里叫：“嘿整啷个——”

孩子懒洋洋的伸着胳膊出来：“这种就属于更年期到了，点儿惹不得，你不惹她不出声她还要来惹哈儿你。”

老张笑的合不拢嘴：“你恁歪呢你都怕她吗？”

陈旭东摇摇头：“我是让着她。”

忠承虽然来，有一半时间还是在外面马路树下打电话，听来是处理工作的事情，老张便背着手走到门口或站到电瓶车边上去望着，等着，听他打电话，等他打完。

“恁忙吗？礼拜六，礼拜还恁忙。”他笑着说道，语气里饱含各种情绪，从前年轻时的父与子关系调换，儿子成了令父亲抬头去仰视的人。

“哪天都忙，马上双十一了呢。”忠承头也不抬的埋在手机里，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的点着，余光见父亲还望着，多解释一句：“下半年比上半年要忙点，这又比平时的事情要多点。”

这些话从前他是解释过的，但老张总是不明白，没懂，再多解释两遍，再碰到了，还是要再问一遍。他笑着，似斟酌着道：“忙点好噻，做生意的人就怕不忙。”

等一阵忠承还是无话，他自己道：“你姐姐她们这段时间也忙，前面段时间一味落雨呢，白天，来店里吃饭的不多，净是网上点的，一天忙的脚不沾地。”

忠承转身同手机回了句语音，再转过来低头发信息：“房租贵呢，光靠来店里面的单量啷个经营得起来啊，像他这种店大部分都靠网上外卖订单。离医院恁近，附近商场超市广场这些，不然他啷个保本啊，房租都不够。”

老张笑道：“一天收入还是不少啊，早上早点，晚上宵夜......”

“再不少呢，你要除成本啊，房租水电食材，还有几个人工，相当于是几个人一天到晚都耗在里面，按时间算的话一个小时才好多钱嘛。”发完信息，手机揣兜里，手也揣裤袋，眼睛望着眼前忠旭这家看着不大的店面：“莫看恁大点儿地方，生意不好的话光房租都能把你磨死。”

老张又笑道：“跟你那个不能比噻，你那些又要高科技点噻，她这挣的辛苦钱，不苦就没得钱......”

忠承：“……哪个不是辛苦钱，能挣钱的都辛苦，都一样的。她这个占地势好，我那边哪有恁好的地势，叫个外卖好多都不在配送范围，而且她这是沿街商铺，我那是厂房，完全是两个方向。”

老张轻咳两声，说不出什么来了，咧嘴将他望着，要说不说的样子，半晌，笑道：“......你那边效益又啷个样哇，光谈忙呢。”

效益这个词在老张的日常言谈中基本涉及不到，但他觉得对忠旭的事可以用生意，对忠承的事，生意一词却撑不起来。他笑着：“你几姊妹可能就数潘运差点，先谈转三江去呢，一个人在广东，现在的生意都不好做，谈去年已经抵一半出去了吗？一个人熬不住，只有跟人家合伙了。”

忠承倒是知道一些：“现在的网店也不好做，没得以前景气了，大趋势还是在实体店上面，即使那些没得时间的，他在手机上逛半天极有可能搞到最后还是要到店里去买。哥哥他跟人合伙过后还搞了个门面呢，以前唛只是在批发市场那边噻，相当于是仓库，现在在街上来也弄了个铺面，你这也是一笔房租，也是成本，还要请人，仓库得一个人店面得一个人，盈利不高的话也是，拖着熬。”

忠旭就站在收银台里，手机支在眼前放电视，心思却不在电视上，外面的父子不知在聊些啷个，忠承的目光一直往店里盯着，脸上并不是高兴的神色，而老张则一直笑眯眯的，眼睛巴巴的将他望着，这已然使她产生联想：这能是什么，他觉得在这里待的不习惯，在这里待的不安逸，想跟着他到那边去，还能是什么。他岂知那边又是好待的！

陈旭东趴在吧台上手欠的用一个手指头点计算器：“你说你，不准我耍手机，个人又把手机占着，占着呢你又不看，你这不是浪费电是啷个嘛，没得事嘛去睡瞌睡嘛，你以为你在这里能招财吗？”

计算器带着声音，一会儿三一会儿五一会儿加一会儿减，本身气不打一处来，这会儿听他说话，鬼火登时从后脑勺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