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客人不满意，她们也没有什么天花乱坠的宣传语，只反反复复那一句声音不大的客气话：“这个自己种的漂亮是不漂亮，没有打药没有泡水的，都是新鲜的刚从菜地里摘起来的，这样的吃的放心呀，叶子嘛是这个品种的，就是这样的青颜色，不老的，你看看，掐的出来的，不老的，它是这个样子的呢，回家随便怎么搞搞都好吃的，大人小孩都不挑的。”

等有买主已经确定了要买这个东西，开始牵袋子搭称，老人又一面帮着捡菜一面感激的笑道：“不常出来的，这嘛是自己家里吃不掉拿出来卖掉，浪费了可惜了，现在菜场超市里的小菜都贵的，超市的菜不新鲜呢，人们都挑挑拣拣的剩下来都是不好的，都不好吃的，我这个自己种的我自己也吃的。他这里不给摆，不给你在这里卖的，我都是家里有吃不完的才拿出来卖掉，自己种的菜唛当然好吃啦。

他这里商场门口不给摆的，影响形象的，我们这样在这里不允许的，一会儿出来看到了要赶走的。其实嘛是不影响的呀，我垃圾收走了呀，哪有好看不好看的，我是卖的便宜的，看到了就卖掉了，有人愿意要我就卖掉了，不然坏了可惜了......”

有许多人对她这举动表示怀疑，最后生意买卖落空，老人露出失落而苦涩的笑容来：“一样的，我帮你捡也是一样的，都是好的呢，不会像其他那样害你的，不会拿坏掉的糊弄你。不老，没有坏的，都一样的，我帮你捡的也是一样的，你放放心心的买去好了，不会害你的，我们不会害你......”

交易失败为少数，大部分总是还肯相信，两个人都乐得其所。

她最后望着买主转身的背影道：“年轻人他上班没有时间回来都是煮点面随便对付一下，外卖不好的，外卖不干净的，外卖东西多呀，对身体都有害的，价格还好贵呢，你自己买点小菜回家煮煮有营养，外卖多吃对身体不好的。”

或整理着篮子里的菜同那没成的背影道：“菜场的菜好贵呢，菜贩子手里的菜都是打来的哪有我这样的新鲜，我这都是自己家里种的没有农药化肥那些东西。好的坏的分不清楚，你们年轻人买菜不会分东西，那些菜看着好都是洒了水泡了水的，人家嘛做生意的人都撒东西的......”

忠旭开饭馆，菜都送上门，老张不去菜场，看不到好坏贵贱，想那两三块钱的东西讨价还价还有不成，心里几多不忍，可屋里不缺他来买菜，买回去也无意义，脸上眼底愈发现出失落和伤感。

有一天中午逛出来没多久开始飘雨，他路过医院对面的公交站看到一个推着车卖草莓的躲在站台下，因多瞧了一眼，那卖草莓的中年妇女同他热情的伸手：“草莓要不要？这点草莓十块钱全部给你，先买二十五的，草莓都好的，一点坏的也没有，这一盒全部给你。”

老张顿了下脚步，老板招呼的更热络了，开始指着盒子里的大草莓和板车上的小草莓一起要装袋子：“下雨人少，下雨了人都匆忙，就这一点我都给你，一起十块钱，拿回家给孩子娃娃吃。不贵的呢，水果店里面二十几一分不少！草莓大人小孩都喜欢吃的，就这一点我也收摊回家了，下雨了不卖了，给你装起来，十块钱。”

她已经装好了袋子，见老张心动但仍有些迟疑的样子，干脆把板车上剩下小的全捡进去，不时捡一两个起来给老张看：“都好的呢，都好的没有坏的，草莓都新鲜的没有打药没有催熟的，正好碰上了唛带回家给小朋友吃。喏，好的呢，没有坏的，尝一个，牛奶草莓，甜的，我是这最后一点了下雨了要回家了，你划算的，回家给小朋友吃小朋友喜欢的。看看，都是好的，十块钱不贵呀，十块钱有多少钱，现在十块钱能买到什么，正好是碰到了。”

她将周围望望，做出好像口水都说干了，你实在不要我转身就要卖给别人的样子，袋子稍微拢了拢，按着包包里的钱，等着老张反应。

毛毛雨，细细密密的，还不能沾湿肩头，老张又看那红袋子里的草莓，犹豫再三，最终从里面上衣口袋里摸出钱袋来，抽出其中一张泛旧的十块给她，又将袋子里的草莓看了看，面上笑容才咧开了些。

妇人收了钱，终于把笑容都收起来：“下雨都好说话的，能卖就卖掉，不然这拿回家我自己也可以吃掉的，草莓营养价值高，大人小孩都吃的。平时像这样大的草莓二十五一斤，小的十八，水果店更贵，都一样的，小一点也甜呢，都甜的好的。”

过两条马路，买回来时忠旭在楼上帮着传菜，陈启明和两个阿姨都在厨房里进出，他把草莓袋子放在收银台里，人又淋着毛毛雨出去在门口转一阵才转来，忠旭已经坐在收银台里，正同站在一旁歇气的阿姨说话，见老张进来，瞧着外面的雨道：“落雨了还在外面耍，你不是谈鞋子进水嘛。”

“毛飞飞雨，打不湿。”老张道，往台里扒了一眼，草莓袋子像已经被牵开过了，他同阿姨和忠旭笑道：“这里草莓拿去洗了吃，转来正好在公交车站台那里碰到，多甜的呢，叫啷个牛奶草莓，拿去洗吧。”

阿姨自然摆手客气，忠旭不看草莓，望着他道：“板车上买的？好多钱嘛。”

一看忠旭不像好话的脸，老张的笑容也逐渐变味儿：“看着落雨了，最后点了，大的小的一哈十块钱，一哈装一起了，可能上面几个小的不啷个好，没算钱的呢，洗出来看嘛，留给旭东，他喜欢吃这些。”

顿片刻，又同阿姨道：“落雨天卖点东西也造孽，天晴唛还说多等哈儿都卖得完，落雨人们一哈下车都往个人屋里走，紧卖不出去......”

忠旭笑了笑：“看着造孽，你没得她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