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半天不出来的,搞不好医生他个人也是边摸索研究边学习,欸——这个东西我还没见过,我也还要找其他人学习哈,在网上找哈儿啊,手机问哈儿其他同事啊......我也要先了解好了我才好忽悠你。”
“......”
“......”
“......”
周围一片好几道憋的肩膀颤抖的身形,连这边的护士也禁不住把眼睛递过去:你这......
二号诊室里有病人出来,头顶上又传来叫下一个进去的声音,这回年轻人再往里走时护士没拦着,而同后面上来的人说道:”稍微等哈儿,他看个报告,里面地方小,莫一哈都围进去,都理解下。”
那堆中年人又开腔了:“理解都理解,不过要大家理解!你行我方便呢我也行你方便,都相互理解相互体谅,欸,反正我这里挂了号的他要给我看完,反正我就在这里拦着。”
护士:......您说的都对。
不知道诊室里那人什么时候出来,老张朝后望一转儿,依旧没得座位,他这是两个科室的候诊区,而座椅就这一块儿,自然不容易有空。就近晃了晃,没得事,看看人家在自助机上刷卡,看看来往的人,又凑到显示屏边上去看名字。
年纪大了眼睛花,又是滚动屏,过一会儿眼睛就喊遭不住,又晃到扶梯口上来,先前在那里论看诊时间长短的中年人们这时只有两个还在,另外的走到那边靠窗的小角落抽烟去了,老张动了动嘴,朝护士看看,没有声张。
大部分人都在玩手机,站着的坐着的,年轻的中年的,剩些没得手机玩的老年人,大多盯着那条狭窄而短促的甬道。
太阳从抽烟那边的窗户照进来撒在地上,米黄的瓷砖,金灿灿的,多看一会儿,眼睛看哪儿都是太阳。终于又有叫号了,老张赶紧转过去,一号诊室。
叹口气,还回扶梯下面来。
“张二爷?”旁边有人叫。
“......”老张回望,老家河洞门的,还像有个孩子是忠承的同学,背个吊到屁股上的背包,正惊讶的打量他:“......你看啷个?”
他藏在背后与书包之间的手拿出来开始在裤兜里掏东西:“我在这楼上看脚杆,格老子脚杆痛啊,晓得啷个毛病点啊,以前还是天冷冬天痛,现在是不管天冷天热都痛,晓得啷个毛病啊,我说来看哈儿,不然恼火得硬是走个路都像跛啊跛的。”
果然是摸烟:“格老子不是脚杆痛就是手杆痛,我娃儿说我这是耍好了,以前做几十年活儿点儿事没得,白天一天跑到晚晚上还去捉蛇打夏款儿打牌,感冒药都不吃一颗,咳两声都少,再恼火的病大麦柑皮煎点水喝了就好。现在呢,种几窝小菜,又没种谷子红苕苞谷了,就光是几窝小菜,喂几个牲口鸭子,嘿!反而毛病还出来了,一天这里不安逸那里不安逸,格老子!”
他虽激动,拼了一身力气说话,可年岁大了,嗓子发浑,吼的脸红脖子粗听来跟重感冒烧坏了扁桃体的人一样。旁人那先前说看病前要打草稿的人回头望了望,自言自语道:“你那是心头不安逸,是娃儿些没把你照顾好,是顿顿猪肉鱼虾的给你供着的话你就哪里都不痛了。”
霍老头儿因朝他笑道:“吃也吃的不屁欸,现在哪里还有几户吃的屁得很的呀,总之比那些年生好嘛,不至于饿肚皮嘛,我们儿娃半个月转来一趟,牛奶啊水果啊肉啊,哪样都买,贵的便宜的都买,他那些年轻人买东西又不问价格,管他贵的便宜的觉得可以就买。吃的上面还真的没有亏苛我呢。”
“......雀儿命,享不得福,只有过苦日子。”老张道,烟在手里不敢动,已经听到了护士叫不许抽烟的提醒。他就这么把烟拿着,望霍老头儿:“检查是啷个嘛,结果出来没有?你一个人找得到头吗,喊老二跟你一起来噻。”
“就是这里将看完呢,喊我明朝早上空腹来,抽血唛,我架先不晓得不能吃东西噻,不然我今早上就不吃东西了,我又喂了些畜生呢,早上来不了多早,他这里帮我开好单子我去交了钱明早直接去检验科那里抽血就是。我们老二唛他也要上班噻,他也是谈半个月转来一趟呢,他个人还有小的的嘛,娃儿将四岁多点,娃儿也要得个人照顾,格老子——一天要接送好几趟,早上送去中午去接,睡一觉起来下午又去接,来来回回要好几趟,她妈妈唛就光在屋里伺候她。我又不中用的嘛,我是中用的话,去给他煮个饭啊搞个卫生啊,接送哈啊,我又不得行噻,老太婆在唛还说,他一家人也是,就指望着他,养娃儿养堂客,不能光望着他噻。”
边上的男人又说话:“成了家唛是该养家糊口照顾娃儿堂客噻,哪个还兴一味当娃儿吗。”
“倒不是谈一辈子当娃儿唛,反正,活着在唛能搭把手就搭把手,死了的话,也帮不到他啷个,总之最起码不拖累他,不给他增加负担。我都说喊他莫经常转来欸,那娃儿也千翻儿,回回转来都高兴得很,她城里头没见过这些啊,牲畜啊,泥巴啊,古木子啊,哪样都好耍得很,寡是喊她一个人在这里她又不干咯,要大的陪着,要妈老汉陪着,你一说喊她就一个人在这里耍的话她脑壳直摆,不干!”
男人道:“没拿点香东西儿哄她。”
“她妈妈就这样都不准她吃呢,格老子长的,像冬瓜一样,滚圆,天天那个嘴巴不歇气,不是吃就是谈,会谈得很,跟你还嘴啊,吵架啊,像大人谈话一样,她这,二天长大不得了。”
眼下最近的小大人是信有屋里的,不过少则一两年,逗不出什么趣味来,老张道:“......小时候好耍。”
霍老头儿兴奋了半晌,想到什么,又说起来:“格老子王正书上面的房子烧了欸你晓得不?听到谈没有?烧了大半头,我看,还剩他猪圈屋这边靠李贵儿这边那半头,基本要烧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