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并要吃完的还有洋芋和芋头,这是都是石头货不好背,又沉,又不好带走,荤菜都有了,再烧几个素菜就是。
她是没有像母亲那样一有事就做烧白夹砂的,倒不是那个麻烦,而是这哈儿不兴那些了。现在的人除了平常吃不到的腊肉还惦记,其他又觉得农家饭里还是原汁原味的瓜果蔬菜好吃,新鲜,没有街上卖的那些杂七杂八。
其实都是凭个人想象,真正哪里有啷个不撒肥料不打农药的,不仅打农药,还淋粪滃鸡屎灰呢,那菜好吃难道是因为这个的缘故?
“还没整完吗?”老张上完课背着手下来看,灰狗正在灶门前的柴堆里啃骨头,老张于是露着牙花欢喜道:“你格老子,你也晓得腊肉骨头才香!”
灰狗抬眼望了望,没有十分亲近他。
父女俩也没有多的话,老张站一阵,轻声询问:“还要整些啷个,早点弄完睡嘛,明天还要早点起来烧水。”
等一阵也不见回复,忠传好像忙的说话都来不及似的,他又回头看看狗,咳嗽一两声,眼睛望着忠传左右忙碌的身影。好半晌才听到:“明朝哪些上来吃早饭嘛。”
“哪里有哪些哦,那几张好吃嘴。晓得你幺妹上来不,忠信两个,罗开娴谈要上来耍哈儿,两个杀猪匠,潘迅屋里,潘天发晓得上来不...你小姨两口子倒是谈要来呢,晓得真假,是这些人,看着的,大坪两家人。”
这样算来也是有不少人的,忠传道:“早饭我都准备好的,看几点到,是一哈都杀吗?还是先杀这边两个嘛。”
老张咳嗽一阵,恼火的抹几撮花发:“晓得明朝一天杀得完不,红苕还有好多嘛?”
又想都杀了,恁多红苕就可惜了,因与忠传商量:“等想留一个,晓得哪天来拆,不杀你留着房子一拆你放哪里喂啊......可惜恁多红苕。”
又过了一会儿,老张已经预备上楼看电视了,又听到忠传说起来:“好像谈余勇又进去了,王莉转来喊大姐到河对门去带娃儿,大哥不去,晓得那两个娃儿啷个整,晓得王莉走没有,喊王莉也下来接点旺子嘛。”
老张插着腰说道:“一哈都喊,王莉也喊王正书也喊,那个背时猴儿也喊,愿意来按个猪就来,不来也是这一顿,半坡的明早上喂牛也喊一声。河底下的呀,沟里头的,看他上来不,要来的一哈都来,是这一顿,以后莫非还走这里来坐一张桌子吗?一哈都搬走了,隔得远,你过你的我过我的,还有哪个跟哪个走得近啊,他愿意来的就都来......”
因为老张一直是这样的人,便可想第二天来的人有多少了,只是后面有些事确是天意难料,原本是要大家借着吃旺子欢喜一场,吃一顿高兴的散伙饭,想不到竟真的有人由此散了伙,一别再难见。
老张在搬家前杀猪,还怕坡上坡下没得人,担心按猪煮饭的人都没有,不想真正到第二天杀猪,竟然还要到李贵屋里借桌子吃饭。可见,说是搬走了,但大多还在近处,街上碰到喊一声,走一上午路,最慢吃午饭也到了。
这么多来人里,罗开娴先前分明是不来的,她心里嫌天热,二则也怕路远,出门久了姑娘红袖会生气。红袖自然也不愿她回去,怕她乱走找不到路,更怕她回去熟悉的地方受到刺激,怕要回老屋里去,想起朱医生已经过世的伤心事。后面肯来,都源自罗明先三番五次央请的缘故,罗明先是自己想来,刚杀出来的新鲜猪肉哪个不喜欢呢,泡椒炒猪肝,血旺汤,恁多边油角油,猪脚杆。二来现在忠承一屋已经走了,自然该忠信这个大儿子占大头,忠旭还生意都不做了也来呢,万一好的都给她们挑走了,她哪有不来的道理。
这样,她就把罗开娴像孩子一样领来照顾着,时时刻刻的挽着她的手,亲亲密密肩并肩的站在一处,欢欢喜喜亲昵的像密友一样轻言细语,潘迅因为这个笑她:“你这个——莫把朱大娘吓到了哟,搞得像亲姊亲妹一样,不晓得的还以为你是她姑娘欸,老都老了,还新得个姑娘。”
潘天发作势打她:“这种玩笑是该你跟老辈子开的吗?”
叫她一溜烟跑到前面挨着忠旭去了,忠旭于是同她一起站在边上让潘达刘达先走,又阴阳怪气儿的开玩笑道:“亲姊亲妹还没有像这样呢,姑娘妈也不像这样,还好大娘是生的姑娘,是生的儿的话该晓得那会儿是进错了门。”
罗明先懒得与她俩拌嘴:“等哈儿喊杀猪匠把他那刀好好的磨一磨,看哪些人是哪瓣牙齿疼,一天到晚就在那里哎呀啰啧的。”
“你几姊妹的嘴巴,没得一个好谈话。”朱慧芬又是跟着罗开娴一起来的,她话是说回老房子里拿点东西。不过她倒真不是为着吃肉,也就是凑个热闹罢了。
罗开娴笑得说不清楚话,任她们说话取笑打闹欢喜,她心头还忧心怕久了回去红袖生气呢。正巧,她们走到这边大坪脚下,高头张建明张建辉也走到大坪李贵房子前面了。听两路人一上一下热热闹闹的打招呼:“才走到这里,还说你们早点嘛,我们来吃点现成的呢,原来是比我们还要走得慢哦。”
高头的人嫌说话麻烦,一哈就走到下面来说,两个老头儿往下面走,堂客在后面骂,孩子们站在母亲身旁看热闹,顽皮的孙子们也跟着往下面跑,李贵屋里的狗在坝子前面的花坛里做出气势汹汹的模样来。潘天发因为张建明两弟兄下来,站上水沟等其他人过去,自己站着等他们:“主人家杀恁多我还怕你几个人就把它吃完了吗?心慌啷个,走恁快整啷个嘛,杀猪匠还在这里,未必他没到你就把它吃到嘴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