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说到二哥就是气,说他不顾家不懂事,有个钱就拿去赌拿去乱整,一哈都说达儿哥哥跟他大不了几岁人家有本事有出息得很,现在你再看呢,二哥不是爬起来了?哪样不好啊,个人做生意也好,跟二嫂两口子也好,反而达儿哥哥这哈儿炒股把家底都亏进去了,这好长一段时间没看到人,说昨天晚上没转来,今早转来又来拿钱,大嫂不给他拿两个人还打架,你来说吧,哪个好哪个不好那是哪个说的抻展的。”
“你二哥二嫂吵架那是瞒着从来不说你不晓得。”黎书慧仍打不起什么精神来,听话也只捡着愿听的话说:“哪个说的潘达在屋里跟德芳吵架吗?他也是,一味花钱就大抛细撒的没个打算,再多的钱都败得光,懂都不懂还去炒股,以为那是地上的灶嗡叶呢好捡的很。”
“那也是凭运气,那郭伟啷个就赚钱了呢,你听小姨说的,这里也赚钱那里也赚钱,达儿哥哥他们刚来的时候不是这样啊,一个路边摊卖炒菜都能发起来,现在店开的多大欸,饭馆请厨师了又搞了家火锅,但你没看败起来也快啊,他们恁多年挣的钱还少啊?买房子买车,养两个娃儿,借个潘运做生意,借给潘迅买房子,他出的钱少吗!算起来起码有二三十万,你看这才几个月呢,就一哈给他落进去了。”
“你听哪个给你说的嘛?今早上碰到你二妈了吗?”弟弟在外婆这里吃两口油条还是要爬回姐姐那里去,又舍不得吃的,便一直在姐姐和外婆之间来回。
忠旭母女又在赵盈左右来回,一个在阳台洗衣槽里,一个在厨房门口,你一句我一句聊个不歇,赵盈被搅得烦不胜烦,干脆扔了笔蹲到外婆那里帮忙摘菜去。
“我去哪里碰到,早上听到她们隔壁范嬢嬢说的,说昨天达儿哥哥把嫂嫂又是拽又是拖的拉都拉不住,把潘宁跟二妈吓得不得了,我打电话给潘迅,潘迅叹气都叹不完。”
姐姐一会儿蹲门口摘两根菜,一会儿蹦厨房去捞一手吃的,忠旭买了不少卤菜,猪耳朵,猪头肉,烤鸭,都叫赵盈打开了,也不拿筷子,就手换着种类吃。弟弟有样学样,也不吃油条了,这里爬那里拱非要挤到厨房里面去,黎书慧望姐姐一眼,用没戴假牙的牙帮子把弟弟不吃的油条咂嘴里细细碾碎,弟弟果然被吸引过去。
黎书慧又摆范阿姨的龙门阵:“那个人也是说话没有个头,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的,没有的也说的出来不该说的也说的出来,最喜欢嚼人家的话把子,跟朱慧芬一个样。”
“欸王二娘她们还在那上面吗?”
“不在那里她能上哪里去啊,也说不定,这阵儿我又没转去我又不晓得,那前面一哈都听说房子要复垦要拆喊人们搬到石岩来呢。说是王二不肯搬的嘛,那个背时的,造不完的孽,跟这个裹跟那个裹,这会儿朱慧芬也不听他的了,小川又离得远,他怕搬到石岩来没人管他呢。你没听你老汉说呀,他还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还房前屋后的种些小菜呢,那就是下样,个人该背时。”
忠旭屋里的灶台大约到姐姐胸口的位置,但她又在下面加了根小板凳,这样就更方便她顺手了。弟弟不知从外婆哪个缝隙里钻了过来,望着吃的一嘴红油的姐姐,急的眼睛发直,可他就是吃不到。姐姐拎起一片猪耳朵在他面前得意的甩了甩,仰头一口吞进了嘴巴里,脚下生风一样从他身上跨到外面去。
那地上滴了好几滴甩落的红油,弟弟望一阵外婆的背影,再望一望地上的红油,四肢匐地使出浑身解数才终于舔到了嘴里,不一样的新味道,比平时饭桌上大人用开水涮了之后给的好吃多了。他撑着小板凳爬起来换手去够灶台,赵盈赶忙把几个袋子往里推,又把他抱到板凳上,叫他接着够,叫他垫的再高可就是抓不到。
她真觉得这太好玩了,人远远退到门口去,双手背在身后,人就靠着门框上看着,直到看着他终于把袋子拽过来,忽然拍一个巴巴掌,同外婆告状:“嘿!你们看那个好吃狗——”
受到惊吓的弟弟一下从板凳上摔下来,下巴一下磕到灶台沿儿上,板凳又弹跳到他肚子上,卤菜也掉下来,猪耳朵混着红油辣椒和蒜末葱花砸了他一身。
把孩子抱起来,先还以为是流的血,只听到孩子哭的震天响,和他大张着嘴时一下就能看到的,将将冒出来的被血包裹着的两颗门牙。
那可是满嘴的血啊。
那可是当妈的身上的肉啊。
哎。
严重些的还在头上,灶台上有个吃水果的小叉子,孩子摔倒时叉子先掉下来,不知怎么磕到他头皮上了,一道冒血珠的小条子。小条子隐在头毛里不易发现,嘴唇却一会儿就血鼓鼓的肿起来老大一块。
黎书慧心里感到其罪难恕,上上下下吊了一个白天,到了晚上陈启明回来虽然没明说什么,她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紧张的囫囵不清了。
这时越到年底,各行各业越忙的不可开交,忠承这阵也是,好像所有事情都在这时候集中算总账来了。领导群众客户,父母亲戚女朋友,忙的天不见亮出门,黑灯瞎火不见回家,忙的眉头拧成了一道山川,中午吃饭都像打仗一样,难得周末有时间陪叶舒吃个饭还一直催她:“一会儿吃完了跟我去趟姐姐那儿。”
“叫你吃晚饭啊?”
“旭东摔了,我过去看看,也好久没去了。”
“那你下午不赔我去医院啦?”
“......要不明天再去?明天一早去吧,我下午搞不好还有其他事。”
“......”叶舒这一阵总是工作总是加班加点,压力一大就容易吃不好睡不好,作息一乱更吃不下睡不好,恶性循环似的,抵抗力免疫力就跟着刷刷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