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三千块钱。”忠信道

走过来的潘老头望着王二笑：“来试哈儿不哇？鞋脱了下去试哈儿。”

他将嘴巴翘的跟酱油瓶嘴一样：“我搞不来！我搞不懂你这些歪名堂。”

曾丑儿怂恿他：“去试哈儿嘛，怕啷个嘛人家喊你整的。”

他不作理会，背着手追忠信和机器的身影去，田埂的那头，借着来看热闹的朱慧芬和同样来看热闹的黎华英正热火朝天的聊着封增勤的三个儿子。

“整恁规矩整啷个哟，已经好得很了，都是一样长得好得很的。”王二在忠承边上的田坎站定，戏谑完，又十分内行的指点道：“还是没有十全十美，啷个没有十全十美呢，它没撒的匀，没有一哈都正好对到那个窝窝儿头，后面还要得个人像你这样善后，把它扶起来重新栽过。那多麻烦啊，而且有的你没有扶起来的，没注意到的，马上碰到肯落雨的天气的话，大风一刮就起来了，那你还种啷个庄稼呢。”

潘老头跟着走过来：“这不比你靠人工一颗一颗怼强啊？鸡蛋里头挑骨头，人家这给你减轻多少活路欸，还不知足！是喊你自己下去一窝一窝栽你还喊腰杆痛脚杆痛欸！”

“我要腰杆痛脚杆痛！”他不屑的瞪眼：“那都是没得事的懒人发明出来搞起好耍的！真正勤快人他需要这个吗？真正勤快人一双手抵他一百双手！躲懒！”

忠承笑了笑，不予理会。

“哪个在躲懒啊，我看看。”在下面秧田里扯秧苗的张建明沿菜籽地走过来，也站潘老头边上，看忠承在田里像模像样的样子，笑道：“还谈他们忠承不会做事，你看这像不会做事的样子啊？多读恁多书的人，比你这些不晓得聪明到哪里去了！看都比他看会了。”

忠承抬头笑：“不要吹我哈，等会儿我要长翅膀飞起来哟。”

潘老头道：“他老汉都是个歪人莫非他还会是个脓包吗？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那句话不假！”

张建明道：“还是是人大自晓狗大自咬，任何人他长大了就都晓得了，他只要晓得辛苦他就晓得做事，晓得勤快，没有啷个说是学不会不会做的，那都是假话。”

他又叹气感慨：“还是年轻人强哟，我们这些是赶不上了哟，我们这些就只有被淘汰了，只有看依赖这些高科技，这些他们年轻人耍剩下的，看能搞得到口饭吃不。”

王二就又要顶他了：“听你这口气，没有这东西你以后还不种庄稼啦哟？”

潘老头道：“不可能没有这东西，只可能这东西越来越好，就像你我这些老东西一样，一年一年的淘汰，不好的还全部遭淘汰掉。”

忠承望着他嘿嘿笑两声：“只有我们潘大爷是读过书的文化人。”

“是不是嘛，不可能它还退后噻，恁大个中国恁多人口恁多人才，未必以后还比现在差吗？就像你读了大学，你会愿意转来扛锄头吗？吃过了大米还愿意转过来吃苞谷粑高粱粑？”

“不至于不至于。”文化人文化人。

看热闹的黎华英带着朱慧芬从那边绕过来，她走的那根田埂窄而弯，田埂上又有萝篼挡住，险些将她一下绊倒栽水里，她哎呀一声惊呼，摇摇晃晃的走过来跟王二道：“啷个整呢？以前还谈种庄稼没得人比得过你，现在噻，恐怕你搞不赢它了哟。”

目睹她踉跄时滑稽表情的张建明开玩笑：“你不信你去试哈儿，保证你都可以一天栽好几亩地。”

“欸，你去试哈儿哇，看你摇得动那机器不。”潘老头儿瞧着她：“穿恁乖一身，不要把你赶场的这双鞋整腌臜了。”

她撇着眼道：“喊你们潘运给你买噻，喊你老大老二给你买，他们未必买不起吗？”

潘老头摇头：“买不起，他们没有小敏恁会挣钱。”

“火钳！”她愤愤道。

曾丑儿简直心动得不得了，脚跟脚的撵着忠信追，一直两眼发光的盯着那机器，一看忠信停下摇手马上凑上来吹垮垮，毫不掩饰心里的羡慕和向往：“你这机器欸，栽秧的都有欸，种其他的有没有嘛，点苞谷的，栽红苕的，收谷子的，哪起都弄几架转来看哈儿噻，还是要我们也照顾哈儿你的生意噻，你看你老汉喜欢吃烟，种的烟叶多，搞台种烟的机器转来。”

忠信道：“有欸哪样没有啊，关键你弄不上来，你说得那些都是大机器大东西，一搞好几百上千斤的，你啷个弄得上来呢？不像这个小东西，方便，又不重又小，样样都正好，像人家那些平地，一到这个季节人家直接机器开出去几天十几天就搞完了，像我们这些还要一弄弄一两个月，啷个比得过人家嘛。”

“那你多搞点这种小机器噻，就像这样大小的，何幸不得最好一个人两个人就能操作的，又省事又快档又方便。”

“小的少，基本都是大的，人家那些种庄稼基本都是成亩成亩种的，大机器一过去效率多快呢。“

“就是少才抢手噻，你不要看我们这坡坡人少，每年还是要出不少谷子哈。”

忠信摇摇头：“不能比，跟人家不能比。”

曾丑儿还要再说，只见安水管的人从上石坝那边的堰沟走过来，走前头的老江老远大笑道：“秧子栽完没有？我也来帮忙欸。”

待他们走拢老张才笑道：“早得很，这两天才将开始欸，管子安到哪里来了嘛。”

李茗大声道：“管子都没有咯！大坝岩过来那里二十几根管子还剩几根了！管子都没有了还安啷个管子嘛！”

老张自然晓得是谁偷的，他却笑道：“你那管子拿去能做什么，又不是一般捡水的小管子，没人要的东西会不见了？像我这田边边这样的李子樱桃唛还说是吃得的人家摘去香嘴，你那个吃不得哪个会要啊。”

“就是说呀！晓得这些人捡去整啷个呀！”老江笑着将附近田坎上的人全部望一遍，同他们道：“你说那是吃的唛还说偷转去糊嘴，又不是吃的，又不是啷个好东西，哪样都以为是捡到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