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当和尚还是当乞丐呢?!
心里这么想着,他脸上带着冷淡而公式化的笑容,取出了纸笔,把法叶度牒上的籍贯信息之类的统统抄上,然后让小沙弥送到住持那边去了。
像法叶这样的游方僧,要在寺庙中挂单,是需要先提交个人档案报备的。
而报备后,住持却并不会一下子就来见你。
而是要等游方僧凑够了一定的数量之后,住持才会统一接见。
是以,给法叶填了表报备完成之后,知客僧有一搭没一搭地陪法叶闲聊着,就准备找个机会抽身。
就在这时,那派去送法叶的报备表的小沙弥却跑了回来,口中喊道:“师兄,师兄,住持来了!”
知客僧一惊,怎么表才送过去,这就过来了?
难道是因为现在游方僧太过稀少,刚好得空,就来见见?
心中想着,他手上却是不慢,连忙起身走到门口,准备迎接住持。
还没走到门口呢,就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一个声音喊着:“本明,本明,那位从京师来的法叶法师在何处?”
知客僧本明这下彻底惊了,下意识地回头看了法叶一眼。难道这位是什么特别有名望的高僧么,竟然惊动了住持亲自前来?
可为何自己从没听过这位高僧的名字?
“师傅,法叶大师正在禅堂内!”
“好,好!”
那声音带着些许激动,进了禅堂中。
这是一个年约五旬的大和尚,身上披着一条崭新的袈裟,看起来精神抖擞。
他一看到法叶,立马激动地小跑过来。
法叶连忙起身,合十道:“贫僧就是法叶,敢问可是住持?”
那大和尚笑道:“没错,贫僧妙灯,正是这兴殷寺住持。月前,我师傅海慧大师寄信来说,法叶法师去岁里离开了京师,近期或许会到北地郡境内,叫我多加留意。我还念叨着,法师若能来兴殷寺就好了,就能向你请教佛法。佛祖保佑,竟然真把你给盼来了!”
妙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和尚,对着法叶这个三十来岁的“小”和尚,一脸小迷弟的样子,还用了“请教”这种词,着实是让在场的其他几人大跌眼镜。
那知客僧本明额头冷汗瞬间滚落。
这叫法叶的和尚什么来头,竟然连自己的师傅都对他礼待有加。
那自己刚才对他那么冷淡,要是他......想到这,他手都开始发抖了。
听了妙灯的话,法叶莞尔一笑,陪着妙灯客套了几句。
花花轿子人抬人,妙灯立马对他又亲近了三分。
妙灯又吩咐道:“本明,你快去把法师的挂单表处理了。”
本明正担忧怎么挽回一点和法叶的关系呢,听到妙灯的话,欢天喜地地跑了。
妙灯拉住他:“先等等,可不能让法叶法师住在这知客院......去把我以前住过的菩提院整理出来,就让法师住在菩提院好了。”
本明脸皮都抖起来了,菩提院啊,那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整个兴殷寺最幽静、环境最好的院落,是只有真正的最尊贵的客人才能够居住的地方。
天呐,这浓眉大眼的和尚,到底是什么来头?
竟然要师傅如此礼遇他!
本明还是去给法叶处理挂单表了。
而妙灯则是唤了两个沙弥,不仅接过了法叶背上的书箱,就连所有人后退身上的包裹也被他们一并拿了。
在菩提院收拾出来前,他先邀请法叶到自己所住的院子里稍歇。
所有人后退乐得轻松,空着手跟在两人身后,和我不打兵左瞧瞧右看看。
这兴殷寺的规模,确实是非常庞大。
在山下还只能见个大概,但到了里面,却有一种另一番天地的感觉。
除了中轴线上的天王殿、大雄宝殿、法堂、藏经阁,这些每一座寺院都有的建筑都被修建成原版的两倍之外,两侧还有各种各样连绵的禅院。
仅仅是他们刚走出的知客院——这个专门用来给外来的游方僧充作临时住所的地方,都有几十上百间屋子。
比邓宰的那个邓府还要大上好几倍呢!
三人跟在妙灯身后,在禅院中左绕右绕,绕了有半个时辰吧。
到处都是一模一样的佛寺,到处都是一模一样的建筑,把几个人几乎都绕晕了,这才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这里是一处山崖的边缘,禅院正对着山崖,几棵老松身上爬满了藤蔓,盘虬卧龙。那古树下还放着一块巨大的青石充作茶几,边上围着四张石凳。
山崖边围了一圈的栏杆,站在山崖边,云雾渺渺,宛如来到了人间仙境一般。
法叶见了,赞叹道:“曲径通幽,禅房意深,住持这院子,颇有几分须弥之境啊!”
妙灯呵呵笑道:“不敢不敢,贫僧到了炎县后,一直忙于建造这寺院,慢了修行。哪里比得上法师,游历天下,禅心如镜,直通大道。”
“哎,这是什么?”我不打兵跑到山崖边,喊道。
只见那里有一座只有一丁点儿大的“房舍”。
为什么要加个引号呢?
是因为这房舍虽然外表建造地像是一个房子,但实际上高只有一米多点,横纵也只有一米多点,四四方方地,像是个笼子。
我不打兵站在那“房舍”边,大致估量了一下,发现哪怕是自己这个瘦瘦小小的身子,钻进去后怕也是只能蹲着或者坐着才行。
最多两三个人,里面估计就得挤满了。
唔,大概有点像是狗窝?
幸亏所有人后退没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因为接下来妙灯就回答了:“哦!这是贫僧为自己打造的笼舍。这些年来,贫僧忙碌于俗事,疏忽了佛法,就打造了这笼舍,每日里在其中打坐两个时辰。”
三人听了肃然起敬,就连对佛法不大以为然的我不打兵都不例外。
毕竟不管能不能理解他的这种行为,但这其中的毅力和强悍的自制力,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在外面大致聊了聊后,妙灯邀请他们到房舍中就坐。
坐下后,两人又谈起了禅,我不打兵听得实在无聊,就拉上所有人后退,两人偷偷从房舍中溜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