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峻不为所动,换用缓缓的语气说道:“我曾从槐纵口中得知,鲜卑在册人口是380万人,若加上依附贵族的奴隶,人口超过420万,再加上因草原广褒所导致的漏统计,鲜卑的实际人口应该在480万人左右。”
孟彧道:“这…不可能吧?也许是故意夸大。”
田峻道:“我可以算给你看:北匈奴西迁之时,有接近18万落(帐)匈奴加入鲜卑。18万落就是90万人口!这还只是一次性加入鲜卑的匈奴人口,若是算上其它零星加入的匈奴人,仅匈奴加入鲜卑的人口就超过了120万!此外,东胡、夫余、东夷等族加入鲜卑的人口,也不下120万人!鲜卑本身人口超过200万,再加上这些其它族加入的人,鲜卑总人口接近500万也不足为奇。”
孟彧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田峻接着说道:“我再打个折,往最少里算,鲜卑也有450万人口。按人口比例算,其15岁到50岁的男子,至少有180万人!
鲜卑全民皆兵,可动员的最大兵力是180万人!用130万青壮镇守地方和维持各部落的生产生活,鲜卑可用于灵活调动的兵力依旧在50万以上。
至于其疆域,鲜卑尽收匈奴故地,其地域比之匈奴更为宽广!其东西长有二万余里,南北宽七千余里,数倍于我大汉疆域!”
言之凿凿,有理有据,朝廷中安静下来了,灵帝也将身子坐得笔直,眼睛瞪着田峻,张着嘴却一言不发。
田峻很享受这种效果,依旧不动声色,语气迟缓地说道:“如果…如果朝中当初有这些情报资料,我们还会做出这种决定吗?
三路出击,三路兵力加起来不到五万人,去攻打拥兵百万的胡人,还深入敌境二千余里。士卒何辜?将帅何罪?”
说罢,田峻向刘宏跪了下来,大声哭道:“父亲为了多带回些将士,将年仅14岁的幼子丢在群狼环伺的草原不管不顾,试问在座群臣,又有几人能够做到?父亲对陛下之忠诚,碧血丹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
而父亲却为此战蒙不白之冤,居破宅漏屋,受千户所指,衣不蔽体,食不裹腹,形同乞丐,郁虑成病,无钱求医,行尸走路,唯求一死!草民斗胆,愿以此战微功,为父亲正名,请陛下明鉴!”
朝中群臣,人人动容!
刘宏从丹墀之上缓缓走下,亲自扶起田峻,对田峻道:“田公子无需伤心,汝父亲之事,朕自会给一个交代。”
然后,刘宏走上丹墀,回到龙椅之上,问殿中群臣道:“你们说说,这几万颗鲜卑人头,该如何处理?”
话音未落,洞悉刘宏心思的张让立即对刘宏奏道:“陛下,微臣认为,我们应该为此次征伐鲜卑之战正名,此战不是大败,乃是大胜!”
这…这是老子的台词啊!
不过有人助攻,岂不更好?
田峻心中暗爽。同时也佩服张让的机灵。
刘宏刚才这句话,很明显就是找人接下棒,想为战败翻案正名,只要将战败变成战胜,他刘宏就会在史书上留下浓默重彩的一笔:深入敌境两千余里,获敌首级两万余,斩鲜卑储君人头而归,从此鲜卑胆寒,不敢南侵…
刘宏的这些想法,很多大臣自然也会想得到,却没有一人赶得上张让的机灵敏锐,由此也可看出张让的厉害。
张让见刘宏脸现愉悦之色,便又接着道:“田公子与田将军同时出征,所率军队也是田将军之亲卫,由此可见,这场战事的结束时间,应该算到田公子回到雁门关的日期才对。”
田峻心中暗叫厉害!
这张让一句话:将战事结束时间后推到田峻回雁门关的日期,所有的问题便迎刃而解,大败变成了大捷!
朝中大臣们也反应过来,纷纷出言附议。代表世家的大臣们,第一次如此默契地附议宦官的主张,在当今朝中也算一次奇迹。
刘宏大喜道:“如此大捷,该如何庆贺?”
又是给下面的臣子递话,这刘宏还真不简单!
“陛下!”
孟彧惟恐又被张让抢了先,连忙出声奏道,“应当先献鲜卑人头于太庙,再行祭天之礼,然后巡游洛阳,与民同欢!”
接下来的后续讨论,便没田峻什么事了,田峻在刘宏的示意下先行告退,依旧由蹇硕用马车送回驿馆。
回到驿馆时,已近黄昏,成公英站在门口等着田峻。
田峻出门一天未归,让成公英有些担心。如今见田峻穿着一身得体的衣服,在宫内豪华马车及羽林军的护送下回到驿馆,成公英才松了一口气。
“公子这是入宫了么?”
“你猜?”
“公子此行收获如何?”
“你猜?”
“公子找到田将军了?”
“你猜?”
“公子的汗血宝马让人牵走了。”
“你猜…呃,你…你说什么?”
成公英哈哈大笑,两人在一起久了,成公英已经习惯了田峻的说话方式,偶尔打闹一下,气氛融洽,彼此都很开心。
刚才的几句问话,田峻虽然以“你猜”来回复,但田峻的表情实际上已经给了成公英肯定的回复。
“我的汗血马?”田峻有些紧张地问道。抢自槐纵的汗血马,可是田峻的宝贝。
看到田峻紧张的样子,成公英才得意地笑道:“放心吧,是夏小姐给公子去遛马了。”
两人回到驿馆的客房,田峻将今发生的事也跟成公英说了一遍,然后问成公英道:“成公兄觉得此事会如何发展?”
成公英想了一下道:“雒阳城内暗流汹涌,各派势力相互角力,公子在洛阳根基尚浅,又立下这番大功,必然会成为各方势力争取的对象。今后该如何行止,公子可要早点想清楚了。”
田峻点了点头道:“成公兄说得极是,如今朝中两派势力互相制衡,稍有不慎,便会变成他们角力的牺牲品。我父亲的遭遇便是前车之鉴。”
成公英道:“田将虽是征战沙场的猛将,却看不透这朝堂上的局势。因为求宦官帮忙而被当成了阉党一系。然而,田将军本身又并非阉党,在出了事之后自然是既为世家所弃,又得不到阉党保护了。所以,田将军若是打了胜仗还好说,一旦打了败仗,那还不被人往死里整?”
想起田晏那刚猛粗豪的性格,田峻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根本就不是玩政治的料!
成公英见田峻摇头苦笑,便又说道:“公子眼下就有一件事情需妥善处理,否则,后患无穷?”
田峻想了一下,问道:“你是说拜访段公的事情?”
成公英道:“段公阿附阉党,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公子对段公的亲近程度,决定着公子今后的发展和命运。
雁门太守刘林给公子的书信,就没有必要交给段公了,也不必急着去拜访段公,先看看局势再说。”
田峻点了点头,从行李中找出刘林的信,随手扔到火盆里烧掉,然后对成公英道:“段公府上,我便不去了,你明天带上一箱礼物,代我去一趟如何?”
成公英抚掌笑道:“公子英明,如此便是恰到好处。”
旋即,成公英又道:“今晚必有人来请公子赴宴,很可能世家和宦官都会来请公子,公子该如何应对?”
田峻愣了一下,立即明白成公英的话中之意:此时不论是得罪了世家还是宦官,都会影响田晏的启复以及田峻的前程。
田峻狡黠地笑了一下:“老子今晚要玩失踪,哈哈。”
说罢,田峻换了套旧衣服,跟驿馆里的驿卒打了声招呼,出了驿馆扬长而去。
在田峻出了驿馆没多久,便有一名宦官带着几个小黄门带着几名来到驿馆问道:“请问田公子可在馆中?”
成公英回道:“田公子出去了?”
“可知田公子去了何处?”宦官道。
“应该是去了娼馆。”成公英胡诌道。
“娼馆?娼馆有什么好去的?”宦官摇了摇头道。
“你又不是男人,怎知娼馆的乐趣?”成公英很不“礼貌”地说道。
“你!”宦官气结,但想到“职责在身”,也只好忍了,带着一帮小黄门掉头朝城中娼馆最多的地方跑去…
小黄门刚走,一位打扮得体的中年男子带着一帮家丁来到驿馆问道:“请问田公子可在馆中?”
成公英道:“你是何人?有何事?”
中年男子道:“在下乃司空陈府管家陈仕,前来相请田公子赴宴。”
成公英回道:“久仰久仰,原来是陈尸啊,实在不巧,田公子出去了?”
“可知田公子去了何处?”陈仕道。
“应该是去了娼馆。”成公英有点懒,胡诌的台词一成不变。
“娼馆?娼馆有什么好去的?”陈仕摇了摇头道。
“莫非你不是男人?怎不知娼馆的乐趣?”成公英的台词稍做修改。
“你!”陈仕气结,但想到“职责在身”,也只好忍了,常着一帮家丁掉头朝城中娼馆最多的地方跑去…
于是,洛阳城里的娼馆热闹起来了!
两拔人把各家娼馆都翻了个底朝天!
田峻也因此在娼界一夜成名,声名鹊起,“英”名远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