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历1473年9月的一天,泽兰半岛距离拉斯韦斯特伯爵领地边境不远的一处山岗上,四五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正在从山岗向远处眺望。
这些人从胯下产自下阿尔勒的骏马,到身上坚固而华丽的盔甲,无一不显示出穿戴者的身份。
在这个十个银币就足够一家普通农户一年养家糊口的费用的时代,光是一匹来自下阿尔勒出产的骏马,就价值最少一百枚金币。在泽兰这个被埃斯蒂利亚人普遍视为荒蛮之地的地方,就算是实力强大的赫尔森侯爵阁下身边的勇士,未必能够买的起一匹这样的良马,更多只能够用本地出产的相对矮小的泽兰马来代替,稍微有点钱的贵族能够买得起价格贵上一些的波伦西亚的朗斯克马,就足够在人前炫耀的了。
所以毫无疑问只有来自富饶的南方地区的贵族,才能够摆出这样的排场。
这几个人正是长途跋涉为接收贝恩家的新领地打前站的弗林等人,在他们后方,迪贝利等人正带领着辛辛苦苦从遥远的索雷尔雇佣而来的佣兵徒步赶路。
这趟旅途并不轻松,虽然有昂贝尔一路护送,穿越维尔纳公国没有碰上任何麻烦。但是离开维尔纳领地以后,光是坐船这件事就把许多一辈子没见过比山里的小溪更宽的河的索雷尔山民折腾的欲仙欲死。
在布雷达下船的时候,一千二百多佣兵还能站稳并分的清自己左右手的不到一半,去掉那些打死不肯继续北上宁愿毁约一分钱不要也要返回老家的家伙,以及在航行当中失足落水的倒霉蛋,弗林最终带着一千出头的人马踏上了泽兰的土地。
经过几天的行程,好不容易从当地居民的嘴里打听到了拉斯韦斯特领地的大概方位,忍受不了大部队那慢腾腾的行军速度的弗林决定带着阿图斯和海登他们几个人赶到前头探路,让步兵们在后边慢慢跟上。
事实证明弗林的决定很对,从山岗上往远处看过去,一群穿着破衣烂衫举着粪叉锄头的农夫,正追在一群旗帜凌乱丢盔弃甲的士兵后面大呼小叫,如果弗林带着大部队直接出现在他们面前,很可能就被当做这群逃兵的增援部队,遭受到这些农民的围殴。
等到两帮人马一前一后离开了视线范围,被当地彪悍的民风震慑到的弗林赶紧打发一个扈从去提醒迪贝利他们注意隐藏行踪,不要被卷进什么乱七八糟的纠纷当中去。
“这应该就是当地的贵族军队遇上了领民的暴乱。”见多识广的阿图斯男爵为弗林解释道。“这在南方可不多见。”
弗林表示同意,敢于公然反抗本地的统治者,还能团结起来把贵族军队打的落荒而逃,证明这里的民众斗争意识很强烈,这对于马上要在这里安家的贝恩家来说,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接近傍晚的时候,他们总算找到了一处小小的村庄,在和庄子里的长者协商以后,租到了可以供一行人今晚休息的房屋。
从村子里打听到的消息,这里距离拉斯韦斯特只有半天的路程,弗林不打算连夜赶路,一方面是担心又遇上之前的暴动民众,另一方面也怕人生地不熟的,在夜里迷了路。
阿图斯男爵叫来了村里的长者,从他的嘴里了解白天碰到的事情。
埃斯蒂利亚国王和塞西利亚国王在打仗,泽兰这里大大小小的领主们也在互相征伐。
年初的时候,上一任拉斯韦斯特伯爵因为境内的流浪民武装抗税,不得不请求本地的伯爵派兵支援,结果两大伯爵联手依然被流浪民打的一败涂地,拉斯韦斯特伯爵也被驱逐出境,本地伯爵在战场上受伤以后卧床不起。因为没有子嗣,伯爵的外甥在另一位舅舅领主的支持下,试图入主此地,却遭到了领民们的抵制。他们希望和拉斯韦斯特的邻居一样,把骑在头上的伯爵一家通通赶出去,本地的流浪民也跳出来支持他们,两方人马都觉得自己人多势众,因此也就出现了弗林他们遇到的那一幕。
听完老者讲述完前因后果,弗林和阿图斯男爵面面相觑。
来之前听说过泽兰这里不太平,没想到局势居然恶劣到这样的地步。
领民加上流浪民联手驱逐自己的领主,简直刷新了他们对于世界的认知,而且从讲述者平淡的语气来看,这种事情在当地并不稀奇。
好吧,弗林开始感觉到压力山大,怪不得老提比斯想把自己一家打发到这个地方,纯粹是想利用当地民众的特殊传统,好好招呼贝恩一家。
与战场上打了败仗不同,被领民驱逐的贵族除非能够带兵打回来,否则就彻底丧失对于领土的所有权,上一任的拉斯韦斯特伯爵就是没有卷土重来的本事,才让贝恩家捡了他的伯爵领地。
现在看来,自家捡到手的可不是什么便宜,而是一颗随时可能会爆炸的地雷,能够把整个家族炸的粉身碎骨。
阿图斯男爵试着安慰脸色难看的弗林道:“也许事情没有那么糟糕,只是这里的领主太过于苛待自己的领民,所以会遭到驱逐。等我们明天赶到拉斯韦斯特,就能详细了解当地的情况了。况且我们还有一支军队作为后盾,没那么容易就被人赶出去。”
作为贝恩家的封臣,他的利益与贝恩家能否顺利在此地立足是息息相关的,弗林丝毫不怀疑阿图斯在这件事情上的立场,但仍然觉得他的话里宽慰自己的成分居多。
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发展到今天,想要掉头返回贝恩堡也完全没有可能了,老提比斯绝对不会同意的。阿图斯有一点没有说错,自己好歹不是两手空空而是带着一支军队来的,不能说完全没有底气。
当地的领民可能或许彪悍了一些,但是如果以贝恩家的宽厚治理,加上军队的支持,没理由需要害怕会待不下去。
更重要的是,弗林不能表现的太过于担忧,这会严重影响身边的人,所以他只能故作轻松,闭口不谈白天的遭遇,安排扈从们准备好晚饭,和阿图斯他们好好商议一下明天如何赶到拉斯韦斯特的行程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