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李某也曾带着三勇他们一同去林子里找二柱子你的下落,却只找到一堆被啃得精光的马骨与一个遍布爪痕的马鞍。”
说到这里,李簜似是不可置信地盯着躺在地上的采山客:“如果你真是二柱子,那你又是怎样从狼爪底下活命的?”
听了李簜的问题,躺倒在地的二柱子顿时就好像是听到一个滑稽至极的笑话,放肆地大声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可笑死我了!李簜,你小子做梦也想不到吧?你董爷爷只不过咒你全家上下一概不得好死,那群黑狼居然就这样放了爷爷一条生路!”
那一日,受惊的奔马在本能驱使下,驮着手足被绑的董二柱,朝着林深草密之处奋蹄狂奔,一直跑到气喘吁吁口中流涎之际,才渐渐止住去势,“呼哧呼哧”得靠在一棵大松树旁喘起了粗气。
这一路,董二柱他为防被奔马从背上甩落,不得不使出全身力气合拢四肢抱住马背,如此堪堪维系不堕。
好不容易熬到惊马耗尽体力,此刻也几近力疲的二柱子终于得以松开已经麻木的四肢,长长得出了一口气。
然而还未等二柱子将气喘匀,这身下的健马突然惊慌失措地打起了响鼻。
被这阵“咴咴咴咴”的响鼻吓了一跳的二柱子忙不迭地抬起头四下张望,可还没等其发现什么异常,这鼻中就先闻到一股野兽身上独有的腥臊恶臭。
那董二柱突觉眼前矮灌木丛中有道黑影一闪,待定睛细看,就发觉是一条身长七尺有余的大个黑狼,瞪着一对凶光四射的大眼珠子,呲着长长的牙刀,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
见恶狼来袭,那匹健马为求活命,拼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将上身往上一抬,举起钉着镔铁马掌的蹄子,朝着黑狼脑袋踢了过来。
有道是‘强弩之末,不穿鲁缟’,更何况这匹精疲力竭的健马背上还绑着一个百十来斤的董二柱!
因此,这一踢就被以逸待劳的黑狼轻松闪过,将身一滚就钻入健马无法顾及的马腹之下,旋即又从健马后胯间钻出,回身抬起锋利如刀的狼爪,冲着马尾下的粪门就是一掏。
只听健马猛一仰头,发出一阵垂死得悲鸣,那条色如青灰色,上覆猩红数斑的的马肠登时被恶狼掏出一尺有余。
闻见血腥之气,那条黑狼更是凶性大发,当下便一口狠狠咬住马肠,扭头摆身得往后死命一拖。
这下,健马再也站立不住,悲嘶一声就跪倒在地,而后这身子又向右侧一倒,登时就将马背之上的董二柱压在身下。
被二百来斤的马身一压,董二柱好悬没一下闭过气去。
眼瞅自己四肢被绑,身上更压了一匹死沉死沉的伤马,明显起身脱逃无望,须臾便将亡于狼吻,心如死灰的董二柱不禁悲从中来,趁着此刻身上尚有几分气力,登时就张嘴破口大骂起来:“李簜你这个樵夫生养的贱种,不但夺走秀英她家的一切,更害得爷爷今日葬身狼腹。我董二柱恨不得将你扒皮挖心,敲骨吮髓!!”
谁知董二柱扯着嗓子一喊,那条一口咬住健马脖颈吮血的黑狼顿时一怔,接着就松开口中的死马,凑到二柱子面前,瞪着一双鸡卵也似的橙黄怪眼,不住地打量起来。
过了数十息的光景,那黑狼一呲獠牙,吐着一条上有无数锋利倒刺的猩红舌头一字一顿得口吐人声道:“你,炼妖?吃髓,会?”
虽然黑狼这番话说得犹如绕口令一般,但这种会说人话的动物显然都不是凡品,觉察到一线生机的董二柱登时就指天誓地得大吼起来:“我会!将脑髓脏腑与山间草药合在一起,吃了可以长生不老,飞升成仙!”
许是‘福至心灵’,董二柱在此生死攸关之际,头脑竟一下子变得清醒无比,立时就回想起自家数年之前碰见的那个魔古道来。
所谓魔古道,就是一群在修仙炼体一途上误入邪魔外道的修炼之士。
这天地大道向来缥缈无形,因此那些撰写道藏的先师大贤们往往好做比喻。
例如,铅体沉坠,可比心火;汞性流动,而拟心火。故曰铅汞谨收藏,识得真铅汞,便是不老仙。
但凡是小学语文能毕业的,都该知道上面这句话的核心说得是人身上得心脏与肾脏。
所谓‘铅汞谨收藏’,意思就是修道之人首先要锻炼好自身的心脏与肾脏,万一要是得了冠心病尿毒症之类的疾病,别说飞升登仙了,小命要多短有多短。
偏偏世上就有这样一群人,居然一门心思得盯着“铅汞”俩字不放;又是铅又是汞得往自家炼制的丹药里不要命似的加,生怕吃不死自个儿。
其实吧,上面这类人只是蠢,害得也只是自个儿;和他们相比,魔古道就是一帮走到另外一个极端的人。
在魔古道看来,既然心肾对修炼之人如此重要,那就得好好补一补,干脆多吃它几个心肾,好以形补形。
在魔古道眼中,这些心肝脾肾外带脑髓,那可都是能帮助自己快速登仙的灵丹妙药。
因此,这魔古道往往潜藏三教九流之中,四处寻找新死未腐的尸首,以期割取脏器尸肉合丹。
当年董员外一行被土匪劫杀,生怕土匪杀上门取自己小命的董二柱一狠心舍弃了全部家业,匆匆忙忙地裹了几十两银子盘缠就离家外逃。
然而外间江湖之险恶,岂是董二柱这等未曾离家的少爷公子所能预见的?
离家之后未及半月,董二柱他就因为掏钱买吃之际不慎在人前露富,这才被两个街头闲逛的泼皮盯上,而后悄悄尾随,意图等董二柱行至僻静处时杀人夺财。
天幸董二柱出身商旅行脚世家,靴筒里时刻藏一把锋利匕首是基本操作。
发觉身后有人不怀好意得尾随,董二柱将心一横,一把掏出怀中钱囊就往两个泼皮身后甩去。
待俩泼皮一脸贪婪得扑到地上争抢那些滚落在地的碎银铜板之际,董二柱以迅雷之势拔出藏在靴筒当中的匕首,一刀就插在其中一个泼皮后心之上。
不待另一个泼皮从同伴凄惨的哀嚎声中回过神来,董二柱撒刀起身,两只手如铁钳一般死死卡主另一个泼皮的咽喉。
一直掐到这人口鼻间再无一丝气息冒出,董二柱方才将手一松,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倒气。
可还没等董二柱喘息均匀,道旁荒草丛中却猛地站起一人:“好小子,倒真有一股拼命三郎的凶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