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掷而出的短矛,如破空之势发出“嗖嗖”之声,令全无准备的鲜卑骑兵们连回头的时间都没有。
更不要说是停止进行到一半的攻击,去规避即将洞穿他们后背的投矛了。
在距离的把控上,经过多次实战的马超早就把指挥投掷的心得传授给庞德,所以二人眼下在下令发动投掷时,得以立刻选择最合适的距离进行投掷。
既能保证命中率和杀伤力达到最理想的效果,又不必因为与敌人靠得太近而提前陷入短兵相接的状态,这,就是最合适的投掷距离。
一轮投掷下去,上万支投矛在空中穿梭而插入鲜卑骑兵背脊的情形,已经是极为壮观。
但还没结束。
为了不让西凉铁骑们以及胯下的坐骑承受太大的负担从而影响机动性,他们背后的竹筒中也只放有三把投矛,但这个乍一听有些单薄的数字,却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第二轮整齐的投掷出手,效果还是十分显著,因为这两轮攻击之间的间隔时间太短,再加上鲜卑骑兵们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也需要时间,所以大部分鲜卑人还没弄清楚情况,就经受起第二轮投矛的洗礼。
等到西凉铁骑的第二轮投掷时,部分鲜卑骑兵们已经见识到惨死同伴的下场,没有计划的时间,只顾着想方设法逃离眼前被包夹的处境。
鲜卑人没有像汉人一样系统的军功制度,但至少也有选定合适的人手去负责作为低阶军官一层层地进行统领,现在这些低阶军官们,开始急匆匆地下令,让归自己统御的士兵即使向侧面移动,以免遭受下一轮的袭击。
在圆阵中央的张燕以及渠帅们,在看到这一幕后,几乎是同时长长出了一口气。
“大王,我能说句实话嘛?”
“有话说有屁放,还有说了多少次了,别再喊我‘大王’!”
白了一眼那个问话的渠帅之后,劫后余生般的感觉,让张燕整个人从极致紧绷到极其放松,整个人差点儿瘫在地上。
“将军,说真的,我刚刚差点儿吓死了…”
另一位渠帅闻言也坦言道:“大王,我也被吓得不轻啊…”
“哼,瞧你们这点儿出息!”
张燕装出一副不屑的模样,戏谑地看了老弟兄们两眼,可嘴硬归嘴硬,他其实刚才也吓得腿肚子都在打颤。
硬仗、恶仗,张燕他们作为身经百战之人,都经历过,但方才那种处境,如果不是马超和庞德支援的时机恰到好处,很快他们就要面对数万精骑的包夹式冲锋,就好比现代人要同时面对成百上千辆高速行驶装满载物的卡车向自己行驶而来。
不怕?不怕才叫怪事!
“将军,我们哪有您的那份胆量啊!不过现在是不是该让弟兄们配合孟起将军、令明将军冲上去形成两面包夹之势啊?”
闻言,张燕直接伸手一巴掌拍在这位渠帅头顶的战盔上。
“你是不是傻啊?让鲜卑骑兵给吓糊涂啦?!没看到咱家的骑兵弟兄们在投矛吗?!
你是想让咱们的弟兄这个时候送上去给鲜卑人当挡箭牌?还是当替死鬼?!”
“别骂了!别骂了!大王!再骂真把我骂傻了!”
意识到自己一时失言的渠帅,委屈巴巴地噘着嘴挠头道。
“行了,盯紧战况,等骑兵弟兄们发动近战冲锋的时候,咱们再下令让自家弟兄们协同作战!
还有!别叫我‘大王’!”
“是!大王!”
不知道黑山军圆阵中发生了怎样闹剧的马超和庞德,正左右开弓般,在投掷出最后一把投矛后,时间相差无几地对敌人发动正面冲锋。
如果说投矛是后来马超带头在精妙的创意下给西凉铁骑们拓展的新技能,那么锥形阵冲锋,则无疑是他们最为擅长的拿手好戏。
与眼下西凉铁骑轰天撼地的冲锋气势相比,先前在视觉效果上也算震撼人心的鲜卑骑兵冲锋,现在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孩童之间的小打小闹,完全上不得台面。
冲锋前举起长矛的狂吼声,甚至还盖过了喧嚣入耳的马蹄声,与此同时,黑山军的将士们也在张燕的命令下,重整旗鼓并发动反冲锋。
短短数息之间,先前还耀武扬威的鲜卑骑兵们,沦入腹背受敌的危险境地。
自从适应了楚云制作的马镫以后,西凉铁骑们的冲锋能力就在原有基础上再度上升了多个台阶,两万手持长矛的西凉铁骑,此刻简直像无数看见斗牛士手上红布而大受刺激的发狂公牛,誓要将出现在视野内的所有鲜卑骑兵都刺死在长矛的尖下!
攻守的完全易手,现在轮到鲜卑骑兵们想方设法重整旗鼓。
经过刚刚三轮投矛和一轮冲锋,至少有近万鲜卑骑兵重伤或当场阵亡,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造成这么巨大的伤亡,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无论是楚云这一方还是轲比能一方,都很难相信这是事实。
“大人!这该怎么办?!”
“可恶!狡猾的汉人!居然藏了这么一手杀招!”
无视身旁亲信的忧虑提问,轲比能气得在马背上空挥拳头。
不是他不想回答亲信的问题,而是他自己都想不到该怎么办才好。
如果不是之前误判的局势,贸然把所有部队都派出去准备对敌人实施一锤定音的进攻的话,现在轲比能还具备扭转局势的可能也说不定。
但是,现在的情况就是,轲比能身边根本没有足够的人手,就算他亲自带领身旁所有人马冲上去支援主力部队,也未必能把已经被包饺子的主力们救出来多少。
可他一旦这样决定,承担的风险,将是全军覆没或身首异处。
现在的轲比能已经有些后悔了,之前战胜了曹军大将曹洪,正面击溃十万曹军精锐,如此史无前例的大胜,让他本人有些忘乎所以,虽然这一战的战术安排上谈不上轻敌,但他在心中反省时,也不得不承认他没有把各方各面的可能性都考虑到极致,重大决策上也下达得过于草率了。
p;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现在再去考虑这些,未免也太迟了些。
不过轲比能战胜曹洪的本事,确是实打实的,就算眼下的局势对他明显不利,也不意味着他会坐以待毙。
是孤注一掷,用眼下手头仅剩的筹码放手一搏?
还是壮士断腕,现在就承认自己的失败,在前功尽弃之际,放弃之前的所有成果,选择灰溜溜地逃走呢?
轲比能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时间是这样的漫长。
“漫长”的十秒钟过去,轲比能一咬牙,还是选择倾尽所有,去赌最后残存的那一缕希望!
“所有人,跟上我!”
“遵命!”
下定决心的轲比能,带着身边最后的五千鲜卑骑兵,一马当先冲向位于黑山军右翼的西凉铁骑们。
这也许是个极其大胆而冒险的决定,但在战术的具体实施上,轲比能保持着前所未有的冷静!
在兵力上处于劣势,而且失去先机的轲比能,如果还是照着先前一股脑冲锋的方式毫不多想就冲过去,不但救不了深陷围困的主力部队,还很有可能把自己也搭进去。
既然主要目的是先帮助主力部队脱离黑山军与西凉铁骑们的包围,那么轲比能需要做的,其实只是打开一道越宽阔越好的缺口,放主力部队撤离包围圈。
对于五千鲜卑骑兵来説,这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但也并非全无可能。
轲比能仔细观察着战场的情况,尤其是对手的兵力分布,发现主力部队的北部,只有少量西凉铁骑在挥舞马槊与友军颤抖。
这明显是敌军包围圈的薄弱点,如果轲比能率众猛攻这一点,定能一举清理出一条大道,放主力脱离重重包围。
然后,只需火速重整旗鼓,就算不能再组织像样的反击,至少保全一定的兵力日后再图大计,也是可行的。
想到这,轲比能的信心也备受鼓舞,方才还有些沮丧的神情重新振作,借着这股亢奋劲头,猛踢马腹企图再度提升已经如风一般急速狂飙的速度。
明明已经把速度提升到这种程度,轲比能还为了露一手鼓舞士气,特地先取下弓箭亲自表演了一番骑射。
“嗖!嗖!嗖!”
连射三箭,三箭全部命中距离越来越近的西凉铁骑,其中一箭射在骑兵的战马脑门上,失去平衡的骑兵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跌下马摔了个狗啃泥,当场失去意识。
另外两个中箭的骑兵更惨,一个被顺着眼珠射穿头颅,另一个咽喉被洞穿。
“好!好!”
鲜卑骑兵们目睹了轲比能这神技一般的箭术,齐声叫好,士气果然大受鼓舞。
与敌军的距离即将近在咫尺时,轲比能赶紧换回自己最趁手常用的兵器——三尖刀,并挥舞着它刺向做好准备迎面而来的一名西凉骑兵。
因为三尖刀这种兵器既能突刺,也适合在频繁缠斗的肉搏战中进行劈砍,所以在长度上为了方便挥舞,并没有打造得太长。
这也让它的使用者,在骑兵对冲时,必须掌握更高深的技巧,而不是耿直地与对手笔直对刺。
否则,先被刺中的八成是使用者自己。
作为使用三尖刀的高手,轲比能既明白这个道理,也掌握着其他的技巧。
只见他在即将交锋之际,提前拉扯缰绳,特地调整了马头的朝向,让自己与敌人的坐骑错开了大半个身位。
“呀啊——”
一声惊雷般的狂吼,轲比能猛然挥舞起三尖两刃刀,只需轻轻扭动腰部,就避开了对手的马槊突刺,然后在对方因惯性而来不及收回兵器时,以刀锋斜劈向对手的颈部。
“唰!”
手起刀落,这位西凉铁骑的首级如同被利刃割下,如喷泉般上涌的鲜血,在碗口大小的伤口处呈现着。
成功斩敌的轲比能没有大意,一手勒住缰绳缓解战马的失衡,右手则是将刀刃向下,先松开手,任由刀柄在手上滑落一段,再用力捏住刀柄的尾端,将刀逆向反转一圈,纵劈向另一位朝自己冲来的西凉铁骑。
“啪!”
随着巨大的声响,三尖刀的刀刃在惯性之下骤然如同巨石砸落般,劈在这位西凉铁骑的头顶。
这西凉铁骑的头盔当场迸裂,鲜血、脑浆等污秽之物自伤口迸发而出,场面惨不忍睹。
如拔萝卜般拔回刀刃,这西凉铁骑当场跌落马下,不过在接触地面之前,他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在轲比能的悍勇出手下,本就薄弱的包围点,瞬间开始展露溃败之势,为了避免伤亡扩大,负责统御这些西凉骑兵的佰长,当机立断让弟兄们先散开。
从眼下的情形来看,这个决定似乎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但从大局上看,能下达这个命令,只能说明这个佰长的格局还会太小了。
由于这附近的西凉铁骑们奉命向左右两侧移动,规避轲比能的锋芒,直接导致本就出现的包围漏洞,瞬间变成一个畅通无阻的逃生之路。
而在包围圈中一直苦苦支撑的鲜卑骑兵们,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能逃出生天的机会!
临近这个位置,最先发现有援兵来救并打开缺口的主力鲜卑骑兵们,立刻顺着这条充满希望的生路北逃,并有人成功出来,与轲比能进行汇合。
马超与庞德的反应并不难,尽管他们二人身为主将,都亲自到第一阵线加入厮杀,但还是留心观察到北方包围圈的变故。
“坏了!”
二人的脑中相继冒出这个念头。
“围师必阙”的道理虽然是对的,但也要分场合。
现在这个时候,楚云军的目标已经不是单纯的一场胜利,而是尽可能一口气全歼轲比能的所有主力部队。
如果让轲比能继续这样坚守包围圈的缺口,最后只怕会有半数以上的鲜卑骑兵,成功脱离包围!
如果结果真发展到这一步,今日这一战,就算不上是曹军的胜利,而充其量只能是一场双方各有损失的惨烈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