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甄尧对于这种军机大事是不敢随便插嘴的,可他注意到左右还有低头忙碌的甄府下人,觉得楚云与王平继续在此处交流这些大事,实在是不太妥当。
楚云用余光在四周扫视了一圈,顿时会意到甄尧的好意。
“说得是,甄兄,走吧,让我们再一次品尝贵府上庖丁们的优秀手艺。”
看到曹丕三兄弟平安归来,楚云脸上的阴霾不禁一扫而光,而且神采奕奕,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让甄尧看得神情恍惚。
“想不到车骑将军与三位公子如此情意深重,兄友弟恭,不愧是魏王看重且被天下诸多英雄敬佩的人物。”
听楚云那温和的语气,如沐春风的甄尧,在心中这般想着。
楚云曾经做过不少壮举,诸多逆境取胜的大小战事,以及在徐州闹瘟疫时舍身救民,这等等事迹让楚云无论在士族圈子,还是民间都有着极高的风评。
但对于更多的人来说,楚云就像是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传说,因为其能力太过出众却又被传得品格太过高洁,只听过传言却未曾见过其面目的人们,倒是对楚云被传言塑造的形象,并没有什么真实感。
之前的甄尧,也是其中之一。
但现在,他必须承认,经过几日以来的相处,自己已经被楚云独特的魅力所征服。
待人时从不介怀对方的身份高低,做事时又干脆果决,从不拖泥带水,更不会踌躇犹豫。
如果不是家族还需要他来支撑,甄尧此时当真难以压制内心那想要请求追随楚云左右的冲动。
招呼着众人一路进入待客摆宴的厅堂,甄尧先是向曹丕三人致歉,表示如果不是自己的缘故,也不会害得三位公子被软禁如此之久,稍后在宴席上,他定当自罚三杯,正式向三人赔罪。
曹丕、曹彰还有曹植都是红着脸摆手表示没关系,甄尧说的是场面话,可他们心里清楚,真正害得他们落入张燕之手的,是他们自己的不成熟与莽撞,与甄尧并无多大关系。
众人在一张大型的圆桌周围悉数落座,甄尧识相地离开,并将下人们都安排在厅堂之外,特地将宽敞的空间留给楚云等人。
“云哥,张燕托我给你的那封信,你看了没?”
曹丕好奇地发问道。
“还没有,正打算看。”
说着,楚云从怀中掏出书信,潇洒利落地将信封拆开,开始阅读上面那还算工整的文字。
“嗯…想不到这张燕的字迹还算不错,若是只看这封信,可很难想象得到,它居然是出自一位昔日的贼寇之手。”
旁人只是赔笑着,不敢轻易插言打扰。
大抵过了两分钟的时间,楚云将书信放下。
他先是向正注视着自己的王平递去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向曹丕问道:“子桓,张燕在心中说,那个叫王当的人率军来此,并非出自他的指使,你当时人就在真定,应该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吧?”
“回禀兄长,张燕应该没有说谎,从他的态度和做法来看,他已经决意相信兄长,并接受兄长的提议。”
其实就算不问,但从张燕将曹丕三人平安送到无极,就已经能说明张燕与王当足以撇清关系。
楚云看似多此一举地问这么一句,也只是为了印证一下先前王平的猜测罢了。
现在看来,张燕没有指使王当出兵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了。
接着楚云替在场众人互相介绍,尤其是让王平、马超还有庞德三人,与曹丕、曹彰还有曹植这三个半大孩子相互认识。
虽说之前马超和庞德在邺城也待过一段时日,但以他们的身份,自然是没见过曹丕三兄弟的。
三兄弟正是茁壮成长的时候,马超、庞德还有王平昔日追随楚云在凉州各显其能的事迹,顿时对他们生出一些崇拜感。
在他们看来,有资格追随楚云征战的,各个都是英雄好汉。
于是,聊了一会儿题外话,楚云才重新将话题转回到如何对付王当这件事上。
“将军,既然是这样,此事不如就交给末将,末将只需三千精骑,保证在三日之内,生擒王当,献予将军!”
见终于有立功的机会送上门来,马超最为激动地自告奋勇道。
“孟起将军,这军机要事不容儿戏啊!张燕在来信中可是说的明明白白,王当手上有两万大军,你只带三千骑兵,如何是他的对手?”
楚云能理解马超急于建功的心思,但如此大意轻敌的表现,还是让楚云略有些不满。
对于马超,楚云一直视为将来能独当一面的的将来,并以此方向进行培养。
可身为能统帅三军的大将,必须具备睿智、冷静还有果敢等多种品质,只靠着匹夫之勇,绝对不能堪此重任。
“将军,三千精骑,足矣!”
听出楚云似乎对自己的能力有所质疑,马超更加急于想要证明自己。
“好,将军居然如此自信,那我也不好阻拦将军建功,这样吧,三千精骑,你可以在军中任意挑选,粮草绝对供给充足,孟起将军你且先说说,你打算如何迎战王当?”
见楚云同意,马超乐得合不拢嘴,强行控制住险些手舞足蹈的四肢,马超干咳了一声,努力平复内心的激动,开始正色道:“将军,实不相瞒,其实我前几日,一直在派几位信得过的哨骑,打探中山的地形。”
马超在西凉长大,离开凉州追随楚云后,先前也一直被留在邺城无所作为。
所以,对于河北各州郡的地势,他只能算是稍有了解,在各地地形的细节上,他所知道的讯息根本不够看。
正因如此,他才会每到一处,就令亲信前去打探地形,并自己绘制地图,再与先前军中已有的地图进行对照和修改。
“不错,孟起将军未雨绸缪,未战而先思战,这很好。”
见马超并非单纯为了立功而夸下海口,而是早就有提前付诸实际行动,楚云的脸色霎时比先前要缓和许多。
“谢将军,将军过誉了,末将只是尽了本分而已!”
谦逊之言压抑不住被楚云表扬的狂喜,马超面带笑意继续道:“末将发现,贼将王当从真定出兵,一路东进直扑无极,则必须路过九门县,九门与无极之间,隔着一条自北向南的长河!
此河水流湍急,河面极宽,无论步军还是骑兵,想要过河都只有乘船这一个法子!”
“将军想趁敌军过河时,半渡而击?”
楚云还没开口,自幼熟读兵书的曹丕,已经先一步开口问道。
众人都没想到,曹丕居然会插言。
倒不是他的身份不够,而是他年纪毕竟尚小,马超等人虽碍于身份不得不敬重他,但并没有真的太把他放在眼里。
但经过曹丕这么一问,众人倒是不敢再小觑他了。
“子桓公子果然通晓兵法,不过这半渡而击的法子,从古至今已经被用过太多次,所以,末将打算在半渡而击的基础山,加以改良!”
“改良?还请孟起将军示下。”
说完,曹丕才意识到自己有喧宾夺主之嫌,连忙惊慌地看向楚云。
直到目光触及楚云那柔和的微笑,曹丕才意识到楚云并没有介意,顿时心中松了口气。
见此,马超也索性向曹丕还有众人解释起来。
“首先,据我所知,王当手上并没有船只,别说是支撑他麾下的两万大军渡河了,就是一艘船,他也没有。
因此,他要来攻打无极,要么是从北上绕远路,绕一大圈来攻打无极,但从时间上看,显然不允许王当这么做,故而摆在他面前的唯一选择,就是向附近的渔民、船家等有船只的百姓们借船渡河。
当然,他是否会支付借用的费用,暂且不论,但要凑齐足够两万大军一口气渡河的船只,就算是把周围所有百姓的船只都集中起来,也是远远不够的。”
听马超说到这里,王平已经若有所思地连连点头,尝试着问道:“将军是想说,王当必须让他手下的将士们分批渡河?”
“正是!子均,你不妨想一想,王当什么时候会自己亲自上船准备渡河?”
见马超有考自己的意思,王平顿时来了兴致,眼神交流经过楚云的许可后,他含笑分析道:“我想,王当起初绝不会轻易以身犯险,他会先让手下的将士们试试水,也许会一直守在岸西边,直到所有船只都顺利过河后,确认对岸安全,最后再渡河。”
“子均说得正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不知将军以为如何?”
见有人与自己见解相同,马超更加备受鼓舞地看向楚云。
楚云没有正面回答马超的问题,而是淡笑道:“原来孟起将军你是打着这个主意,难怪你只要三千精骑,如果你的计划顺利,那确实三千精骑就足够了,但你想过没有,你这个计划太凶险,如果失败,你将无路可退!”
“将军,虽说未虑胜先虑败,但末将对自己有信心,更何况,有将军您在后方坐镇,末将相信您不会眼睁睁看着末将栽跟头吧?”
见楚云果然已经洞悉了自己的计划,而且没有出言反驳,马超心中更为激动。
因为楚云没有出言反对,就证明他已经愿意让马超进行尝试。
“哈哈哈哈——”
楚云大笑几声,点头道:“好吧,我会亲自率军自北方准备接应,你若是成功了,我顺势替你打扫战场,你若是失败了,我也好掩护你撤退阻断敌军截击。”
“多谢将军成全!”
将自己的立功之心终于有机会付诸实践,马超乐得脸上都要笑开花了。
见马超有立功的机会,一直沉默寡言的庞德这会儿可坐不住了。
“将军,末将愿随孟起将军同往,从旁协助孟起将军!”
其实最初庞德就想过主动请缨,但他见马超对这个机会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考虑到二人的交情匪浅,实在不好意思夺人所爱。
但现在马超主帅的位子已经定下,他要个二把手的位子蹭点儿功劳出一份力,相信马超也不会反对。
楚云对二人喜好建功的这种激情并不反感,他盯着庞德,笑盈盈地问道:“令明将军,我且先问你,孟起将军的计划,你究竟猜到了没有?”
“这…不敢欺瞒将军,末将并没有听懂孟起将军的计划。”
“哈哈哈——”
楚云再次笑了几声,笑声非常豪迈,绝没有嘲笑庞德的意思。
“很好,不懂并不可耻,只要不是不懂装懂就好,任何事都好,不懂装懂是最致命的!”
说完,楚云看向马超,严肃道:“孟起将军,就劳烦你此次出征时,再途中给令明将军解释一下你的计划,记得好生教导,可不要藏私哦!”
“将军言重了,末将与令明将军如兄弟之情,岂会藏私不授?末将定当事无巨细地将计划告知令明将军!”
“嗯,这就好,令明将军,你此行可要记得,必须严格遵守孟起将军的将令,无论你能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都必须服从他的指挥,在此战结束之前,孟起将军的每一句话,都视作我亲口发出的命令,你能做到吗?!”
“末将遵命!”
庞德用简短的四个字,表达了自己的坚定。
“很好,那你们二人就携手出战吧!”
说罢,楚云看向一直低头不语的曹休。
本来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曹休,仿佛瞬间就意识到楚云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立刻猛然抬头,解释道:“兄长,并非愚弟不愿随孟起将军出战,只是愚弟想到兄长必须有人保护…”
楚云见曹休目光涣散,精神萎靡,就知道他此事虽有心事,但心事绝非出战与否,而是另有其事。
“文烈。”
“愚弟在!”
听楚云突然莫名其妙呼唤自己的名字,曹休顿时精神了不少。
“是不是出了什么别的事,若是有事,你不妨说出来与我商量,兄弟一场,你若是碰到什么麻烦,尽管开口,我不会坐视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