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鬓发还是乌黑透亮,精致的五官仍是英俊潇洒,足够迷倒不知多少情窦初开的少女。
特别是他眉宇间的那股忧郁,让人情不自禁就想去探究他的心事。
只不过此时周瑜的心事,楚云就算不去问,也是知道的。
“姐夫,一别多日,此番终于再会了。”
楚云主动翻身下马,抱拳拱手,向周瑜作揖问候道。
“车骑将军,能在这个时候见到你,我心中的喜悦之情,当真是难以言喻!”
周瑜也知道凭借两家的关系,楚云和曹昂肯定不会对他撒手不管,坐视孙权侵吞庐江。
可当他看到楚云带着千军万马不远百里从昆阳赶至眼前的刹那,心中还是不免一阵感动。
“姐夫这说得是哪儿的话,且不说孙绍公子是当今天子金口敕封的扬州牧,就凭你和紫青的关系,我也定会第一时间赶来助姐夫一臂之力。”
自从乔紫青诞下楚怀枫后,楚云对乔紫青愈发呵护备至,这爱屋及乌间,连带着对周瑜、华佗还有张仲景等乔紫青亲朋好友的态度,也比过去还要好上许多。
听楚云当着两军将士们的面,一口一个“姐夫”热络亲切地称呼着自己,感觉自己倍有面子的周瑜,原本有些憔悴凝重的面色,都变得红光满面了许多。
“让车骑将军站在这城门口说话,未免太失礼了,还是请随我入城,咱们到了太守府再慢慢聊吧!”
周瑜一伸手,朝着楚云做了个“请”的手势,请楚云入城。
“姐夫请。”
“将军请。”
二人你推我让了几句,这才相视一笑,携手并肩在左右将士们的簇拥下,一起入城。
踏进城池,二人随口聊了几句乔紫青和楚怀枫的近况,楚云看得出周瑜哪怕身陷困境,对乔紫青的关怀仍是实打实的,毫不掺杂其他的利益纠葛。
由此可见,周瑜确实是一位恢宏大度的真君子,而非个别小说中抹黑的那般,是气量狭小品德有失的小人。
这也让楚云对周瑜的好感进一步提升,二人详谈甚欢,周瑜安排随楚云而来的十万曹军将士在营中暂时歇脚后,便带着楚云一路走到太守府内。
楚云南征北战多年,也曾参观过不少郡设立的太守府,但像舒县这般如同新筑建的府邸一般,还是极为少见的。
大概是从楚云的神情中看出端倪,周瑜笑了笑,解释道:“半年前,为了庆祝绍儿受封扬州牧,我特地命人翻修过这里。”
“原来如此。”
楚云含笑点头,跟随为自己一路指引的周瑜进入大堂,亲眼见周瑜屏退左右,二人陷入独处的状态。
脸色凝重的周瑜立即主动开口道:“将军这次前来,解我庐江燃眉之急,感激的话,我就不暂且不再多说了。”
“姐夫,此时只有你我二人,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无需再见外,更不必彼此间惺惺作态。”
楚云也把态度挑明道。
“那好,好妹夫,你一定在奇怪,我为什么这么担心仲谋会派兵攻过来,对吧?”
像是又猜出楚云心中所想,周瑜提前点破道。
“正是!”
以周瑜的本事,能猜出自己心中所想并不奇怪,楚云干脆利落地承认后,说道:“据我所知,孙权不善用兵,纵有十万大军,也决计不是姐夫你的对手,你又何必过分担心庐江会有失呢?”
“妹夫,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仲谋确实没有带兵指挥的经验和能力,但不代表他手下的将军们也没有。
尽管黄盖、程普、韩当等早年就追随文台将军南征北战的老将们,并不希望我们两方兵戎相见,但是真交起手来,沙场之上,他们是不会对我们手下留情的。”
周瑜担心的,还是那些久经沙场,经验丰富的老将们。
有他们从旁辅佐,孙权只需要坐镇军中,充当一个鼓舞士气的旗帜,就足够了。
至少周瑜是这么想的。
但楚云这会儿已经忍不住笑出声了。
“妹夫何故发笑?”
要是别人当着自己的面发出这么滑稽的笑声,周瑜就是再大度,怕是也要生气了。
“不好意思姐夫,我并非有意嘲笑,只是觉得你还不够了解孙权。”
楚云尽量控制着自己的笑容,逼着自己尽量摆出正经的面孔。
只不过他越是这样,那副哭笑不得的样子就越是显得不自然。
“妹夫你这次还真就说错了,仲谋这小子,也算是我看着他长大的。
他确实不懂兵法,但他向来知人善用,对于发掘他人优点长处一事相当在行,任谁为将这种事,他是不可能犯糊涂的。”
周瑜对孙权的评价还是非常保守且客观的。
然而身为穿越者的楚云,理所当然持有不同的意见。
“姐夫啊姐夫,我还是觉得孙权不足为惧,不过嘛,眼下我们还无需为此继续争辩,不妨先说说具体的情况吧。”
楚云初来乍到,对于庐江、江东两方的兵力细节,尤其是江东一方孙策究竟准备作何打算一无所知,决定还是先从周瑜口中了解情况,再做定夺。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好吧,据我所知,仲谋的十万大军多为水军,但陆战上也有过中分的操练和准备,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进攻庐江。
据我手下所刺探到的情报称,仲谋打算兵分两路,一路从庐江南面的皖口港登岸,另一路从庐江北面的濡须港登岸,两军先攻居巢,再兵合一处,大举进攻舒县!”
在说这番话的过程之中,周瑜的语气里透露着出明显的骄傲。
对此楚云表示理解,毕竟在两军即将正式开战的时候,还能打探到如此详尽的敌军情报,连对方的战略意图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可见周瑜手下有一批精锐谍报人员,已经潜入江东军中内部,稳定为周瑜提供可靠的机密军情。
楚云却知道,这对于周瑜来说本就算不得什么 难事,他在江东辅佐孙策多年,累积下来的名望始终如影随形,在江东不想效命于孙权而愿意追随他周瑜的人,应该也不在少数才是。
即便明白这个道理,楚云还是夸赞道:“姐夫在江东果然还是威信长存,连这等军机要事,都能被你了解得一清二楚。”
“哈哈,这算不得什么,说起来,近日来江东的动向,很是奇怪。”
被楚云这般夸赞,周瑜再沉得住气,也难免有几分得意。
“奇怪?”
“没错,根据情报中提到,孙权本打算昨日就展开进攻,可我加派人探江东的情况,至今仍没听到任何江东兵马的动向,看来仲谋手上的十万大军,仍处于按兵不动的状态。”
周瑜百思不得其解,一手托腮,看向楚云,似乎指望对方能揣测出其中原因。
这比猜谜要难上太多,楚云对江东的具体情况远不如周瑜了解,当然就更加不可能猜得出来了。
“我才疏学浅,对江东也不够了解,想来也不明其中原因,不过这对我们而言是好事,不妨趁此机会,加紧对两处港口加重布防,确保江东水师难以顺利登岸。”
“嗯…说得也是,与其去猜度其中缘由,不如先做好我们必须做的工作…”
“话说回来,姐夫,孙权就算是分兵登岸,也势必会亲自率其中一支主力登岸,不知他会主攻哪个港口?是皖口港?还是濡须港?”
“是濡须港,因为距离建业更近,方便江东水军的主力能第一时间抵近江岸。”
周瑜确信地回答道。
“那就好办了,除了留守舒县的守军玩,姐夫你率全部兵马驻扎皖口港,我率领麾下所有将士在濡须港附近,就近扎营,只要咱们坚决防范敌军登岸,要阻拦江东水师的进攻就不成问题。”
楚云这话还真不是瞧不起孙权,单单是他手上的兵马就有五万之多,要在江岸驻守,以逸待劳等待同等数量的江东水师乘船靠近,双方一方在船上,一方在江岸上,无论怎么打,楚云都是占尽天时地利,利于不败之境。
更别说孙权此人虽然善于用人,但临阵交战时不愿放权,总喜欢亲自担任三军主将,别的将领就算再深谙兵马,也是无用。
“唔…将全部兵力投入到阻挡敌军登岸的第一线么?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这样会不会太草率冒险了?”
周瑜也有自己的考量,庐江是他经营多年的地盘,在他的努力下,各县人心皆向于他。
如果他能以缓克急,与孙权大军徐徐周旋,那么孙权在战事初期的兵锋无论多强盛,都会随着时间的消磨变钝,最后被强行拖垮。
别的不说,单是孙权十万大军在庐江要补给粮草辎重,就是个大问题。
周瑜已经提前将大多数可用的军粮都集中在舒县粮仓中,就算孙权能攻克一两座城池,只要舒县不失,对大局而言就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只是在楚云看来,这种计划好归好,却太过保守谨慎。
“姐夫信我就是,此役我必助你大败孙权!”
楚云少见地夸下海口,信誓旦旦道。
没想到楚云当真就没把孙权以及他麾下的十万大军放在眼里,周瑜是又惊又惧。
惊的是楚云的胆量比他预想得还要大得多。
惧的是一旦楚云判断失误,不但害了他自己,更害了两边的将士,还有庐江郡的无辜百姓们。
再者相比之下,楚云这一战还输得起,如今的曹操家大业大,楚云就算步曹昂后尘,也折损了十万大军,曹操估计也未必会多说什么,兴许连一句责备的话都不会讲。
可这对于周瑜而言,却是生死之战,一旦将全部兵力赌在江岸边的防守上,胜了还好,若是败了,他的积攒数年的家底就要一朝折损个干净,和孙绍落得无处容身的下场。
现在的周瑜,一门心思只想着将孙绍抚养长大,助他完成他父亲孙策的遗愿,在江东成就一番伟业。
所以这一战,周瑜输不起。
输不起,并不代表他不敢赌,也不代表他不敢信任楚云。
“妹夫,此役非同小可,你确定要这样做么?”
听着周瑜的话,楚云知道,对方想要的不过是一个承诺,于是郑重许诺道:“姐夫请放心,他孙仲谋还不是我的对手,就算这一战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胜了,我以紫青夫君的身份向你保证,绝不会对姐夫你还有孙绍公子撒手不管的。”
说起来,孙策也是楚云的姐夫,不看僧面看佛面,念在孙策曾对乔紫青多有照顾的份上,楚云也多少要对幼年丧父的孙绍多加照顾。
听得楚云这么胸有成竹,周瑜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索性信楚云一次,放手一搏道:“好,那就听你安排,但我会留下心腹将军在皖口港,与你共驻濡须港,抗击他孙仲谋!”
楚云知道周瑜还是不大放心,而且在已经确定孙权会亲自主攻濡须港,皖口港也确实没有必要太过留心。
就算情报有误,孙权的水军渡船改变主攻方向也需要时间,足够楚云和周瑜临时做出防守兵力分布上的变动。
楚云表示同意,二人敲定主意后,彼此确认具体细节,就开始聊起家常,最后,周瑜还提出要楚云无论如何品尝一下庐江的鲈鱼。
当夜,建业。
“混账!真是混账!”
气得一脚踢在房梁上的孙权正大发雷霆,指着手下一员战战兢兢的将士,怒道:“军械库何其重要?大战在即,居然失火,去!把负责看守军械库的人全部处斩,一个不留!”
“主…主公,这…”
军械库失火确实是看守之人的失职,可并不是所有人的责任,有些不当职的无辜者若是因此牵连被斩,实在不大妥当。
“还不快去?!”
孙权却凶狠狠地瞪了一眼,令这位将士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卑职领命…”
这将士吓得赶紧去执行命令,一旁的张昭见孙权处于盛怒,虽心有余悸,仍不得不开口相劝:“主公,只责罚当罚之人即可,还是不要牵连无辜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