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身查物对陆真真来说无异于家常便饭,只见她微微颔首,三抓两摸,就从这已经昏迷不醒的司空府下人身上,搜出一封密封得相当完好的信件。
陆真真将信件小心翼翼地递向楚云,楚云却笑着摇头道:“你仔细看看,这是不是李当之先前交给他的那一封?”
除了李当之和此人以外,陆真真恐怕是唯一见过先前那封书信的人,也只有她才能确认出信件是否有更换或被掉包过。
陆真真先是在信件的正面聚精会神的打量了一番,又翻转手腕,看着信件的背面,盯了好久才笃定地点头道:“这也是司空府上独有的信封纸,看起来与先前那封书信如出一辙,应该是同一封没错了。”
“这就好办了。”楚云邪魅一笑,问道:“还能再弄到跟这同样的信封么?”
“能,不过要回府去取。”陆真真虽然好奇楚云的用意,但还是马上应道。
“那好,时间紧迫,你即刻骑马赶回司空府,以防万一,多拿几封一模一样大小的信封来。”
“云哥哥你莫非是想以假乱真?只能行么?这信件对此人想必十分重要,他怎会分辨不出来真假?”陆真真大有不解地问道。
楚云本不想在此时浪费时间解释,却还是耐着性子道:“此人的身份最多不过是个负责传信的信使而已,且不管他的使命是将信件传递给何人,我问你,你觉得他拆开过书信,看过里面的内容么?以他的身份,有这个资格么?”
这下,陆真真茅塞顿开。
此人不过是个跑腿的信使,既然没拆开信件看过里面的内容,那么只要外表与上一封书信伪造的并无两样,那么要瞒过他的眼睛,又有何难?
“我这就动身。”陆真真钦佩楚云的机智,抱拳像男儿一般行了一礼后,立刻转身离去。
楚云将信件又放回这信使的身上,而且是陆真真取出信件的原处,并向陆真真指示道:“你取得信封后立刻赶回此地,若是这信使没醒,你就伪造书信替换之,不要让其发觉,若是他醒了,你就先命人故技重施把他打晕,再替换信件,总之一定不要让他察觉到信件已经被换过了!”
听出楚云要走,陆真真问道:“云哥哥你们要去哪儿?”
“为下一步计划做一些必要的准备,我们分头行动,莫要再耽搁了。”
在楚云的催促下,陆真真不再浪费时间,眨眼之间,已如先前那般,似一道魅影消失在房内。
“好快的身手!”郭嘉虽不精通武艺,眼界倒是颇为不俗,见识到陆真真那流云迅影般的身法后,不免惊叹出声。
“她走了,我们也该动身了吧?”郭嘉怠惰地活动着身子,准备离开这件昏暗的房屋。
“这么说,你知道我要去哪儿了?”楚云饶有兴趣地撇嘴问道。
“当然,你要去军营,还要让我替你跑腿去见主公。”郭嘉轻松地回答道。
“我也很无奈啊!现在许都城内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时刻紧盯着我的动向,尤其是丁夫人,她会竭尽全力阻止我见叔父,你说我不指望你去,还能指望谁呢?”
“你这倒是让我想起,你先前经常说的那四个字。”
“哪四个字?”楚云配合地主动发问道。
“能者多劳。”郭嘉故作傲慢地开起玩笑道。
“倒也贴切。”楚云哄着郭嘉,故意顺着他的意难得地夸了他一把,又收敛笑容,叹息着叮嘱道:“万事小心。”
“放心。”郭嘉不屑一笑,道:“就算再借他们一万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把对付你那一套,用到我的头上。”
“你这是夸自己呢?还是损我呢?”
“两者都有。”
“你…”
换作平时二人免不了又要斗嘴几句,不过现在确实时间紧迫,楚云和郭嘉稍微拌嘴几句,就默契地各自退让,准备分头行动。
二人离开这简易的囚房,向在门后守候着的卫兵交代几句,楚云与郭嘉便陆续重新骑上马背。
“见了叔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楚云逗着郭嘉嬉笑着问道。
“废话,不就是替你传话,请求动用羽林骑么?以你和主公的关系,这事放在平时纯粹是多此一举,不过现在着实是特殊时期,任何一个擅自决断的行为,都可能成为丁夫人拿来攻击你的一个借口,所以向主公请命,总归是没错的。”
“既然你明白,那就再好不过了,办妥后,咱们还是在这北城门附近汇合。”
“好!”
楚云要做的事,就是动用在不声不响的前提下,以偷龙转凤之法,将那信使身上的神秘信件掉包成假货,并将真正的秘密信件收入自己手中。
然后,放任信使离开,并率轻骑一路保持安全距离跟踪信使,看他究竟要前往何处,与什么人会面,将信件交给谁。
一旦通过这些手段,将这些未解之谜统统搞清楚,那么藏在李当之身后的秘密靠山,也就揭晓了。
楚云策马赶往羽林骑们所在的军营,这次碰巧赶上弟兄们午间休息用餐,羽林诸将一见楚云,一个个像见了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一样,恨不得当场涕泪纵横,将楚云如众星捧月般围在宴席中间。
“太子太傅,回来这么多天也不说来看看弟兄们,你这有点不厚道了!”许褚嘿嘿大笑,一边啃着烧的火候有些过重的鸡腿,一边冲楚云委屈地抱怨道。
“仲康这话说得可是太对了!太子太傅,没有你在,弟兄们始终是有些不习惯,你就算忙于指点三位公子,也总该抽空来营里,偶尔跟兄弟们聚上一聚,你说是不?”
被楚云最特殊照顾的甘宁一听楚云来了,乐得屁颠屁颠地亲自前来给楚云斟酒,看他这幅样子,哪里像是平日那般威风八面的将军?倒更像是回到以往靠打家劫舍、行侠仗义过日子的锦帆贼。
见众将的反应,楚云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吴尘果然如他所料,守口如瓶没有将先前的事告诉任何人。
其他诸将也一个个扬言要敬楚云几杯,这本来平淡的宴席,竟因楚云的造访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能与弟兄们久别重逢,楚云心中自然同样是真情流露,不胜欢喜,但他心中时刻谨记,现在可不是欢聚的时候,只得推诿几句,正色道:“兄弟们惦念着我,我心里明白,我是否惦记着弟兄们,就算我自己不说,诸位心中想必也是有数的。”
“嗯!太子太傅这话说得是!”
“就是!”
跟楚云一起在血泊、泥沙中滚过来,共同经历过生死磨难的诸将,对彼此之间的情谊从不曾有过丝毫怀疑。
若说楚云不惦记他们,没有一个人会相信。
“但是,弟兄们,实不相瞒,我此次来,却并非为了与弟兄们欢聚一场。”楚云言简意赅地说道。
上一次见楚云摆出这般严肃的面孔,还是在战场之上,这幅情景勾起诸将以往的回忆,没错,那些让他们神往的回忆。
“太子太傅若是有事要交代弟兄们去做,只管开口便是,我相信在座的各位弟兄,没有一个是怕事的人!”向来性格稳重的陈昭,却是第一个在面前的桌案上一拍,气势汹汹地环视着周围的兄弟说道。
“说得好!谁要是怕事!现在就离席!”许褚拍手叫好,赞同道。
很快,兄弟们一片沸腾,都催着楚云说事,却没有一人怕被牵连。
很明显,曹昂许久不曾来营中处理军务,楚云此次又突然造访他们,虽然他们久居营中专心操练士卒无暇他顾,但多少也猜到楚云要说的事并不简单。
“兄弟们稍安勿躁…”楚云短短一句话,就让沸腾的众将瞬间平息下来。
接着,楚云将借用兵马随他出城之事提出,果不其然,众将争先口后地表示要随楚云一起出城,楚云以军中不可无主为由,拒绝了绝大多数将领的请求,嘱咐他们留下好生训练将士,只让甘宁、许褚二人带着两百甘宁麾下的羽林轻骑同行。
其他诸将虽然羡慕,但没人敢忤逆楚云的决定,只好叮咛甘宁、许褚二人,警告他们务必要保护好楚云的安全。
吴尘趁众人不注意,凑近楚云耳语道:“主公,您擅自调动兵马,会不会落人话柄…?”
“放心,我已经让奉孝替我去请示叔父,虽然是先斩后奏,但叔父一定不会拒绝,事后也就没人能追究我们的责任了。”对于吴尘这位绝对可信的心腹,楚云还是敢说实话的。
“知道了,那请主公你放心去吧,我会保证夫人和府上其他人的安全的。”
闻言楚云满意地点了点头,心想不愧是跟了自己时间最长,让自己最放心的心腹,三言两语就打消了自己的后顾之忧。
楚云之所以挑选甘宁、许褚二人随行,主要还是看重二人更为出众的个人勇武。
尤其是甘宁这小子不但是难得的出色斗将,还是一位堪称“多面手”的奇才,有他在做很多事都会方便很多。
再怎么说这次哪怕向曹操先斩后奏,楚云早已改任文官,为避嫌也要减少动用的士兵数量,那么要确保能应付任何突发情况,楚云就需要借助他们二人的武力。
让甘宁、许褚二人各点一百羽林轻骑随行,三人便带着两百人浩浩荡荡地自营中离去,赶往北门。
兴许是耽搁的时间太长了,果不其然,楚云是继郭嘉、陆真真之后,最后一个到达北门的人。
“事情都办妥了么?”一打照面,楚云就忍不住像郭嘉、陆真真二人询问道。
看着楚云身后威风凛凛的两百骑兵,陆真真没有丝毫畏惧之色,镇定回答道:“那家伙还躺在里面呼呼大睡呢,书信已经换过了,这才是李当之交给他的那一份。”
说着,陆真真将李当之给下人的那封真正的书信递向楚云。
楚云一手接过书信,同时看向郭嘉,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放心,主公已经同意你调动羽林骑了。”
“叔父就没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么?”
“你说呢?以你和主公的关系,他对你有多信任,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不主动说,他又怎么会问?”郭嘉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楚云道。
楚云感动在心,嘴上倒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将话锋一转,道:“既然如此,就万事俱备只需静候即可。”
“等?等什么?”经过这两日的接触,再加上帮楚云跑过腿,陆真真与楚云讲起话来,也不似先前那般拘谨,倒真有几分兄妹之间正常交流的味道。
楚云回头看向那多看几眼之后也勉强看得顺眼的建议囚房,道:“等他醒过来。”
黑夜总是悄然而至,至少对于老刘来说,今天确实如此。
被人找麻烦以荒唐的借口关在一见黑咕隆咚的破柴房里一整日有余,这让身负使命的他忍不住在心里将那些关押自己的卫兵,暗骂了几百遍。
最开始他也心惊肉跳的以为,是自己的身份暴露才被关押起来。
可事实给他的感觉是,这些人只是单纯在找他的麻烦而已。
他又误认为这些卫兵在隐晦地向他索要贿赂,可当他将身上为数不多的小金块塞向卫兵的手中时,迎接他的却是无情的巴掌,以及被关押在这幽暗的简易囚房之中。
老刘捂着肿出一块大包的脑袋,开始努力回忆之前发生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哪个王八蛋偷袭自己,还给了自己一闷棍。
只是这几天倒霉透顶的经历,让他甚至有些接受这种遭遇,既然想不起来,也索性不再苦苦思索答案,而是下意识地慌乱抓向衣物内部的左肋附近。
“呼…”在感受到那有些硌着皮肉的信封仍然存在时,老刘明显得长长松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没被他们搜去。”老刘开始佩服自己的智慧,居然将信封藏在这么隐蔽的地方,连那些卫兵也不曾发觉。
为以防万一,他还特地从怀中将信封取出,牢房内部昏暗无光,他只能借着外面的月光、星光勉强看清信封表面,在确认外表无异后,他才重新谨慎地将信件放回衣物内。
“天都黑了,难道又要被困在这儿一整天么?吗的!”老刘为如何脱身而发愁,气急之下,忍不住破口大骂了一句。
可他做梦也想不到,就在这时,紧闭的房门突然应声打开,一个面无表情的卫兵手中举着火把,冲老刘板着面孔冷冷地说道:“你,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