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料到曹昂会如此发问,曹仁与夏侯惇相视一笑。
“兄长并没有写下书信,只是口头上对我们有所交代,要传话给你们两兄弟。”曹仁故弄玄虚地笑道。
“父亲他怎么说?”曹昂像个等待爱抚的幼鸟般,满怀期盼地问道。
“兄长说你们两个小家伙做得很不错,并召你们回许都,由我们二人接手河内。”夏侯惇故意把话说得含糊其辞道。
曹昂只觉得莫名其妙,诧异地问道:“元让叔,父亲这是…什么意思…?”
“嗯?”夏侯惇故作疑惑地问道。
“你不是说,父亲对我们的表现很满意吗?那又为何要让两位叔叔接替我们,召我们回许都?”
夏侯惇的目光转移到楚云身上,笑道:“河内大局已定,以袁绍现在的处境,他唯有放弃河内这一个选择,所以镇守河内县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了。
况且,你师弟的婚事,也该有个着落才是。”
“啊?好端端的怎么说起我的婚事了?再说此事也不必着急啊。”楚云倍感突兀地问道。
“不着急?你小子现在还不着急?”夏侯惇瞪着眼像看待怪物般看着楚云。
楚云警觉地皱起眉头,问道:“元让叔为何这么说?莫非是紫青她出了什么事?”
“哦?莫非你在此没听说吗?”曹仁张开大口讶然问道。
“听说什么?”楚云觉得背脊一凉,有种不好的预感。
“咳咳…”曹仁干咳一声,道:“紫青姑娘是张仲景先生的关门弟子,这你应该知道吧?”
“当然。”
“那你知道他的师父,与神医华佗是故交吗?”
“紫青向我提起过,确实如此,可是这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曹仁叹了口气,道:“华佗与张仲景二人曾有约定,要撮合他们二人各自的弟子,以便传承各自的医术!”
“什么?!”楚云顿时不顾辈分,激动地拍案而起。
一旁的曹昂亦是义愤填膺地猛然站起身,怒道:“这两个为老不尊的家伙,明知弟妹与师弟已有婚约,况且这婚事是父亲与公瑾先生定下的,他们竟敢藐视父亲与江东的权威?!”
曹昂越说越气,鼻孔闷哼一声,冒出腾腾热气,向曹仁、夏侯惇二人愤然问道:“父亲怎么说?”
虽说按辈分来说,楚云、曹昂二人的言行举止实在有些缺乏礼数,不过考虑到这件事着实是太过离谱又可气,再加上这俩兄弟的身份并非寻常晚辈,一个是未来的曹氏之主,另一个是最受曹操仰仗的天纵奇才,所以曹仁、夏侯惇二人既不动怒,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满。
“兄长说此事要处理起来并不难,实在说不通华佗、张仲景他们,就索性把他们都杀了便是,只不过考虑到这是云儿的家事,再加上张仲景再怎么说也是紫青姑娘的恩师,所以兄长的意思,还是等云儿自己回去定夺处理最为恰当。
哦对了,顺带一提,此刻那华佗老儿虽然和张仲景都暂时寄宿在云儿的府上,但是兄长已经‘请’那华佗的弟子去司空府做客了。”
夏侯惇着重强调了‘请’这个字,显然曹操并非真的请华佗的弟子去其府上做客,而是为了避免让他接近乔紫青,而将之软禁。
听着夏侯惇的这番解释,楚云的心里才好受一些,心想果然叔父曹操还是护着自己的。
曹操的处理方式算得上是滴水不漏,毕竟这件事如曹操所说,归根结底还是楚云的私人家事,无论怎样处理,都应该由楚云自己做出判断。
而且曹操也有自己的顾虑,因为先前楚云的一个不经意的谎言,让曹操对乔紫青已经怀有楚云的骨肉信以为真,此事事关乔紫青的名节,曹操对此更是格外重视。
再怎么说乔紫青也是给曹氏集团立下过大功的有功之臣,挂着当朝唯一女太医的头衔不说,更是自己最信赖的侄儿楚云的未婚妻子。
这种种身份,使得曹操于情于理也要想方设法保全她的名节。
“师兄。”楚云做了一个让自己强制冷静的深呼吸后,头也不回地呼唤着曹昂道。
“嗯。”曹昂同样默契地没有去看楚云。
“收拾行李,陪我回去?”
“没什么好收拾的,叫上吴尘、东升、子扬他们,现在就走。”
“现在就走?”
“现在就走。”
“好。”楚云一只手搭在曹昂的肩头上,道谢的话停在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他们的关系,无需言谢。
有曹仁、夏侯惇二人新带回来的三万兵马,加上先前曹昂、楚云的部队,以及俘虏的近万袁军降卒,已能够稳固整个河内郡各个郡县的守备事宜。
楚云与曹昂只带着刘晔、高顺、全旭以及羽林诸将们,除了羽林骑外并无其他兵马护送。
所幸只需渡河,即刻安全抵达洛阳,而整个河内郡都已经落入曹军的掌控,所以楚云、曹昂一行人得以顺利平安地抵达洛阳城内。
在洛阳稍作歇脚的楚云、曹昂自是又被作为东道主的曹纯好生招待了一番,看样子得知楚云二人在河内大胜后,曹纯对巴结楚云的执念更深了几分。
看曹纯热情似火的态度,大有留下楚云、曹昂一行人在洛阳多数几日的意思,不过打算尽地主之谊的曹纯,这次却是注定要再度失望了。
考虑到后院起火,现在的楚云哪里还有心思留在洛阳吃喝玩乐,婉言谢绝了曹纯的好意后,楚云等人在洛阳只留宿了一日,便又马不停蹄地开始赶回许昌。
全军上下都是起码行军,不足两日,楚云等人便重新回到许都。
英雄们再次凯旋,曹操此次自然又是率群臣前来许都北门亲自相迎,这次无论是终于汉室的群臣,还是早已一心跟随曹操的文武官员,只要是来迎接楚云等人的,大多都是抱着巴结楚云的目的。
很显然,经过上一次的教训,他们终于意识到一个真相,那就是:以楚云的才华能力,再加上他和曹操情同父子的叔侄关系,凭他们的力量,是根本做不到打压楚云的。
既然注定无法遏制一颗新星的崛起,那不如索性亡羊补牢,趁现在与楚云之间的关系还没彻底恶化崩坏之前,先挽救一下这段关系。
可惜这一次,他们的如意算盘注定再次落空。
仰望着许都的大门,楚云心中感慨万千,一向如谦谦君子般待人接物的他,这次面对前来迎接他的群臣们,却没有给他们半点好脸色。
楚云不但无视了他们的存在,而且连下马解鞍都没有做,简直就是将他们当做蝼蚁一般的存在。
然而被这般对待,众臣们反而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结果,权当是先前的所作所为已经激怒楚云,无法得到对方的原谅,并各自开始思索着其他取悦楚云的方法。
不过这也难怪,换作平时以楚云好相处的良善性情,倒也会与他们虚以委蛇地客套几句,然而此刻楚云心系家事,根本没有跟他们这些叔辈打哈哈的闲心。
只是当,当楚云与前来迎接自己的曹操四目相对时,看着眼前这熟悉的身影,楚云还是动容地挤出笑容,打招呼道:“叔父,侄儿回来了。”
曹操似乎算好日子料到楚云会在今日归来,当着群臣的面,拍着楚云的肩膀,低声问道:“着急了吧?”
曹操知道,楚云现在根本没心思搭理自己,他恨不得立刻飞回自己家里处理这“后院起火”之事。
楚云不敢开口承认,只好脸红地重重点头。
“去吧,先去把事情处理好,咱们叔侄之间以后有的是机会再叙。”曹操很理解地冲楚云体贴笑道。
“谢叔父理解!侄儿先行告退!”
向曹操抱拳致谢后,楚云与曹昂交换过一个眼神,便独自重新骑上自己的爱驹,火速赶往自家府邸的方向。
在经历了数次险些将路旁的行人撞伤之后,楚云总算来到熟悉的府邸门前。
“家主回来了!家主回来了!”
负责看门的忠仆一见楚云风尘仆仆地赶到家门口,就欣然向府邸内大声呼喊道。
楚云板着面孔下马,不理会热情的下人自顾自地他进门,他脸色冷若冰霜地向府内四处张望,忽然,见乔紫青迈着充满童真般雀跃的小碎步向自己奔跑而来。
“你终于回来了!”并非充满柔情蜜意的话语,只是简单的一句感慨,楚云却能听出其中充满真情实意的思念。
那与久别恋人重逢时才会露出的笑容,此刻就挂在乔紫青那笑靥如花的俏脸上,也正是这美好的笑容,将楚云那冰冷的心,瞬间就融化得一塌糊涂。
不过楚云还是装作生气地继续板着脸,保持严肃地哼了一声问道:“你别想糊弄我,还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师父可是另外给你找了个男人!”
“啊呀!”乔紫青戏谑的背过手,侧着身子,朱唇贴近楚云的耳朵,呢喃般低声问道:“看你这样子,难道说…”
“吃——醋——了——吗?”乔紫青刻意拉长声音调戏着楚云问道。
“谁会吃醋啊!”楚云噘着嘴坚决不肯承认,意识到自己失去主动权的他,立刻反手将乔紫青柔若无骨的娇躯一把揽入怀中,那熟悉又令人怀念的淡淡药草香气,已充斥着楚云的嗅觉。
下人们见状,都尴尬地背过身子向其他房间一路小跑而去,仿佛是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情,特地将整个大厅空出来给家主和夫人。
正当二人享受着温馨之际,一个老气横秋的咳嗽声,却打断了二人的亲蜜之举。
楚云不悦地抬起头,只见一位看似年近五旬的锦衣灰袍老人,正像一只雄鹰般以锐利的双眼直勾勾地望着自己与乔紫青。
被这老人的视线瞪得浑身都不舒服的楚云心中大为不悦,不必说也知道,此人八成就是乔紫青的师父,名满天下且被后世之人尊称为“医圣”的张仲景。
楚云心想我是这府邸的主人,你在我这又吃又喝又住也不知道有多少天,我看在紫青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也就算了,你在这倚老卖老装模作样,像审犯人一般瞪着我们俩,是干嘛?
这么一想,楚云就一肚子气,脸色一沉正要冲过去跟这老家伙理论一番,身子却突然被乔紫青在后面一把拉住。
楚云回过头,看到乔紫青闭着眼向自己缓缓摇了摇头。
张仲景毕竟是乔紫青的授业恩师,多亏了他,乔紫青才能习得诸多当代珍稀的高超医术,这份情谊在,乔紫青自然是不愿看到楚云难为他,更不希望自己亲近且重视的二人彼此之间闹得太僵。
“看在你的份上,我不与他计较就是了。”楚云压低声音,悄然向乔紫青说道。
爱情不但能让人失去理智,同样也能安抚躁动的心灵,在见到乔紫青的那一瞬间,楚云就知道,她的那颗芳心,还是属于自己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知觉,当你眼前的情人是真心深爱着你时,对方的言语,眼神,举止,心跳,一颦一笑,都会情不自禁地流露出那股爱意,那是永远也藏不住的。
闻言,乔紫青才放心地松开牢牢抓着楚云的手。
楚云得以摆脱后,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来到那并不讨喜的张仲景面前,友好地伸出手,尽可能地发出一个自然的微笑,打起招呼道:“这位就是紫青的师父,张仲景张老先生吧?所谓‘闻名不如见面’,今日一见,老先生果然是中气十足,精神如青年人一般,想来老先生是保养有方啊!”
既然不能让彼此的关系闹僵,楚云为了心爱的女人,也就放下身段主动向这个看似有些难应付的老家伙讨好道。
然而令楚云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这一番难得的奉承恭维之言,张仲景并不接受,反而冷冷地冲楚云说摆架子问道:“你,就是那个楚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