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我就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给我妈。
“妈……”一开口我就咽哽起来。
“雯,怎么啦?快说,出了什么事?”可怜我的妈,如此关心我!
“没事,没事,就是想您了……” 我越发难过了。
“这孩子……吓我一跳,没事就好。”
“妈,您要对自己好点,别舍不得吃舍不得穿……”
“哎哟,我们家雯越来越知道关心人了,好好好……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妈……我还真是捡来的孩子……您真好……”
“对我来说,你是谁一点区别也没有,你就是你啊,雯,你就是我的好女儿。”
“可是……对您太不公平了。”
“孩子,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了?是你大伯家的人打电话告诉你了吗?你不要有思想负担啊,他们确实想在你大伯的葬礼上让你尽孝……可是,你爸爸严厉的斥责了……孩子,你别难过,妈很高兴,你是有良心的孩子,你奶奶去世前已经告诉我真相了。我不会因此而后悔抚养你的,相反,我会越加疼爱你!他们不是人,对吧?但你是个好孩子!”
啊,原来妈妈早知道了……这么说我是确定是大伯的女儿了……我的亲生母亲……
“谢谢妈妈,我心里只有你这么一个妈妈!永远永远!”
放下电话,心情好了很多,我是不幸的,又是幸运的,遇上这样的好妈妈,夫复何求?
这里得花点笔墨写写我妈妈的故事。
我妈的娘家在凹里村,她比奶奶幸福,但小时候也是在苦水里泡大的。
妈妈出生日子很平常,所以,她没有像奶奶一样被家里人嫌弃,好歹她是在父母身边长大的。
但是,妈妈的母亲,也就是我外婆,她是个命苦的人,她人长得很漂亮,可小时候的一次意外事件,她的眼睛失眠了。
外婆的世界从此一片黑暗……
不过,人生就是这样,东方不亮西方亮,外婆眼睛不好,耳朵好,而且,她还嫁了个好人家,外公对外婆极好,超越了那个时代的许多男性,婚后还生了两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一儿一女。
只是,孩子长到十几岁的时候,外公突然出了事,出什么事长辈没有告诉过我们,也许是跟我爷爷一样,也许是跟蔡存一样……
所以,妈妈的苦日子是从外公出事之后开始的。
外婆是盲人,直接影响到了子女的婚嫁,舅舅还好,他有文化,可是,他结婚不久,舅妈就非要跟外婆分家,说是不分家会影响她的孩子……舅舅气不过,闹着要离婚,外婆给拦住了。
“孩子啊,妈给你娶个媳妇不容易,分家就分家吧,你们好好过日子,我能照顾好自己的,你看我这耳朵好使着哩。你千万要跟媳妇相处好,你们好好过日子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
舅舅拗不过外婆,最终答应了舅妈跟我外婆分家,外婆跟着我妈一起生活,他们单过。
舅妈倒也领情,分家后,距离产生美,就没跟外婆红过脸。
外婆虽是盲人,自理能力却一点也不逊色,她是不乐意跟着子女生活的,她怕拖累子女。
可我妈是个孝女,非跟媒婆说如果男方愿意让她带上母亲嫁人,她就嫁,不然就在娘家生活一辈子。
有这个条件附带着,很多好青年就都不要娶我妈。
最后,我妈就嫁到榕谷村来了。
外婆一开始是忽悠着我妈愿意跟她一起来榕谷村的,可等我妈结婚后,她却找借口说榕谷村有护村鬼,还是不要来好。
我妈那个后悔啊,说是外婆欺骗了她。
可那时候的农村,嫁了人就不能再反悔了,无奈,我妈只好自己多抽空回娘家去看我外婆。
我妈的前夫是个瘸子,我妈倒也不嫌弃,但她的前婆婆嫌弃她。
她婆婆说,你都是嫁了人的人了,怎么还能三天两头往娘家跑?
于是,婆婆开始逼迫我妈的前夫休妻……
我奶奶为我妈打抱不平,给我妈说了几句公道话。
结果人家把火烧到我奶奶身上来了:“哟,两个瞎子倒是很会相互体谅嘛,要不索性让她当你家媳妇得了?你不是正好有个儿子嘛……”
谁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爸爸心善,也觉得我妈的前婆婆欺人太甚,在我爸眼里,我妈就是天仙,那么优秀的一个女孩儿,怎么看怎么好,他们竟然嫌弃。
所以,他心一横,索性跟我奶说他确实喜欢我妈,如果他们休了她他就娶她。
这话偏偏也在暗中传到了我妈耳里,我妈对我爸就有了好感,之后就在心里有了我爸。
后来嘛,我妈真的被休了。
好巧不巧,我妈被休后不久,她前夫就得到了痨病不治而亡,痨病其实就是现在的肺炎,换了现在应该是可以治好的,可那年头,生这病就等于一只脚踏进了棺材,听天由命了。
村里人便说这事儿都是因为他妈做了缺德事,逼他休妻惹的。
我爸爸在我妈被休后就上门向她表白,那年头,他们居然也谈起了自由恋爱。
我妈怕别人说闲话,劝我爸爸忍耐些时日,要不等她前夫再娶后再提这事,谁曾想,她前夫竟然来不及再娶就撒手人寰。
我爸爸跟我妈忍耐了一年,等大家淡忘了我妈被休的事之后才成亲。
这回我外婆倒是乐意跟着我妈一起到榕谷村来了,前提条件是她得单过,不跟女儿女婿一起住,奶奶家的房子虽然过去被传成凶宅,但房子大啊,好多空房间呢。
外婆是真瞎,奶奶是装瞎,她们俩是相处得很不错。
奶奶和外婆算得上是配合得最好的俩亲家,倒不是说她们没有闹过矛盾,她们也吵过,但她们是越吵越亲。外婆有好几次要回凹里村,奶奶硬要留下她。
奶奶说:你嫌弃我们待你不好吗?
外婆说:不是啊,我在这会影响女儿,我心疼她啊。
奶奶又说:你回凹里村就不影响你女儿了?她总要两头跑岂不更麻烦?
外婆说:你让她别跑,哪有嫁人了的姑娘总往娘家跑的?下次她跑你骂骂她,你拦不住我就不让她进门……
奶奶也“狠”:你要是回凹里村我就让你女儿不认你这个娘……
反正,每回都是奶奶赢。
村里人都说听她们吵架最有趣,不会让人发火,只会让人感动,吵一次,两个老人的感情就深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