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十八弯,就像羊肠,几百米一个大转弯,几千米又一个上下坡……刘耀平在车上拼命拍照,说这风景好,真如仙境,还不时地尖叫:刺激!
我却没有他那么兴奋,脑子里盘旋着几年前的传说,童年的那些回忆模模糊糊地涌上来:我们村真的有护村鬼吗?我十二岁考进城重点中学,之后就很少回家,可以说那时起便算脱离家乡了。
妈早就候在“车站”(不过是一个草坪,有几块石头当候车用的凳子而已。”)了,见了我们,就笑吟吟地接过我手里的行李。
“你爸一早就去给你们抓黄鳝和采野果了。”
黄鳝在我们村也是去邪物,而且,野生的黄鳝味道鲜美。
妈出门少,再加上村里很少有外乡人来,妈的表现有点孩子气,几乎不敢直视刘耀平。
刘耀平倒是大方,左一声伯母,右一声伯母。
在刘耀平的带动下,妈也渐渐放开了,不那么拘谨。
我们家的房子是泥墙木房,两层,外加三角隔楼,夏凉冬暖。
进门是院子,两边房屋,一边是厨房加餐厅,一边是卧室。
妈是典型的慈母,一到家就到厨房去做忙活,给我们准备茶点。
爸妈肯定上岗上线地准备了一番吧,院子里干干净净不说,还多些了去邪的野草,其中就有艾草、茱萸、桃枝……
“哇,古色古香,董雯,你们家真好!”我没想到刘耀平会那么喜欢这样的古宅。
院子左角,我奶奶正在晒太阳。
奶奶转过身,面对我们,亲热地叫了声:“雯雯,回来了?”
我上前去,握住奶奶的手:“奶奶……”
“我奶奶,眼睛不好使,耳朵不好使,鼻子也失灵了。”我给刘耀平简单介绍了一下,随后往奶奶手里塞了个香蕉,拉着刘耀平往屋里走。
“雯,奶奶耳朵不好,眼睛不好,怎么知道你回来了?”刘耀平好奇地问。
“她触觉灵敏呢,当然眼睛也不是全不行,就是不好使,不过,她不用眼看也行动自如,现在还能下地干活呢。”提起奶奶,我就忍不住想夸,真的,奶奶跟一般老人比,真的是很能干,像她这把年纪的老人,早让晚辈伺候了,但奶奶却坚持要自己照顾自己,不仅如此,很多时候还能把自己种的多余的蔬菜送给子女们。
我们到家其实已经是傍晚三四点,不到半个时辰,爸也从山上回来了,爸果真捉了一小桶黄鳝,还采了一篮野果,有野草莓、野猕猴桃……秋天嘛,正是野果成熟的季节。
刘耀平乐坏了,一个劲夸野果好吃,还说我们村是“世外桃源”。
晚饭,妈烧了一大盘黄鳝,爸把剩下的黄鳝摆放在院子正中央。
饭桌上,爸一个劲往刘耀平碗里夹黄鳝。
刘耀平不知道黄鳝是避邪的,不过,乡村的黄鳝是野生的,味道鲜美,他且吃且赞叹,还真吃了不少。
我们那里偏僻,所以很传统,或者说很保守,虽然我明确告诉爸妈刘耀平是我男朋友,我们也还是各住一个房间,他睡客房。
晚上睡觉之前,我又交待了一遍。
“千万别把护身符摘下来哦。”
“好啦,我知道啦。”他勾了一下我的鼻子,爽朗地笑。我这才放心地回自己的房间。
前半夜,我很警醒,生怕传说中的事情会发生,可到了后半夜,我实在熬不住了,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一沉睡,九头牛在我身边哞叫也吵不醒。
因此一觉到天亮。
天一亮,我吓了一跳。
刘耀平不会有事吧?
我一跃而起,急急去敲刘耀平房间的门。
咦,没有动静,他睡得那么沉?
不会是……
我越发急了,可劲儿敲门,差点就去呼叫爸爸了。
“哎哟,打雷罗!”讨厌的刘耀平打开门,冲我嘻嘻笑。
“你……没事?”
“哈哈,瞧你急的,没事,呆会你带我去村里逛逛。”
“嗯,好……”我舒了口气,脸羞得通红,瞧我居然紧张成这熊样!
奶奶起得比平常早,早早吃过饭就来看我们,奶奶是很倔的人,一把年纪了,还非要自己另起灶单过。
很奇怪,奶奶今早的精神很好,跟刘耀平似乎早就熟识,她嘱咐我得带刘耀平去看看那些大树,看看村里的古庙,再看看那座不长草的馒头山……
“好啦,奶奶,我这就带他去逛逛。”
我转身冲刘耀平做了个鬼脸:“嗨,你到底给我奶奶喝了什么迷魂汤?她居然这么重视你?才一见面就让我带你到处逛。”
“保密……”他笑着又勾了一下我的鼻子。
好吧,这些都是我童年玩耍的好地方,最好带点干粮去,中午就不回来了,好在山上多采些野果。
“我们村冷的早,再过些时候山上就会有霜冻了。”
“确实很冷,我得再穿一件……”
“那倒不必,等一下爬山运动起来会热的。”
我们村四周是山,据说在我出生之前还有老虎出没。
榕谷村的十月,丰收的时节,山上的野果是真多,就连我都不禁赞叹起来。
光覆盆子就摘了满满一大盆。
“太好吃了,酸酸甜甜,我这还是头一次吃,雯,这么好的地方,你居然不想带我来。”他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要是交通方便点,咱就摘它一车去城里卖……”
“水果很难保存的。”
刘耀平不仅对野果感兴趣,还对村里的大树感兴趣。
“这是树神吗?这树有几百年了?”
他的问题稀奇古怪的,什么树神不树神的,不过,村里人确实是这么说的,我还认一棵大树为干爹呢。
“树神?你都第一次来我们村,怎么知道树神这种说法?”
“到了你们村我也有特异功能了嘛……”他抿嘴笑。
“又贫嘴!”
“来,我们来围一下……”他张开手,我便也张开手,我们合抱一棵树,发现一半都围不住。
“这树果然古老。”
“是的,有的三五百年了。”我说。
“是你们村的一大宝贝,哦,不,是整个省的一个宝贝!太难得了,我得好好拍些照片保存,得好好宣传这些树。”他说着又拿出照相机狂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