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烦,黑山石灰厂。
石灰厂旁边不远,新建了一座玻璃厂,因为附近的几座石头山不仅有石灰石,还有石英、长石等烧制玻璃所需的原料。
纯碱则是从司盐城盐湖运回来的,数量很多,哪怕开十几个炉子,也足够用上几个月。
今天是玻璃厂正式投产的日子,秦川不在,王继宗也不再,但文成、严三七、陈詹、李学境等人都来了,一群人围在唯一一个窑炉旁边,看着一头金发,满脸胡子拉碴的罗自西指挥工人混合研磨过的原料。
玻璃窑炉是罗自西建的,来大明的西方传教士大部分都是精通医学、数学、天文、地理乃至炼金的全才。
因为传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要取得当地人的信任,就必须拿出一些惠及当地人的本事出来,所以,那些不远万里来到东方的传教士,基本都要先学习大量知识。
罗自西来大明之前,对炼金尤其感兴趣,烧制玻璃这种既挣钱又有技术含量的事,他自然也很感兴趣。
只不过,欧洲各国的商人和工匠都将玻璃烧制技术视为商业机密,不轻易外传,他自己摸索又摸不出个所以然。
直到有个罗马传教士送他一本书,罗马人内里著的,里面记载了许多制玻璃的关键技术,还收集了不少生产要诀。
各国翻译这本书时,译者往往还加上了本国工匠的一些成功经验,使得这本书汇总了目前为止最全面,也最先进的玻璃制造技术。
罗自西只是个传教士,没资本建玻璃工厂,也没那个本事去跟欧洲各国的大商人竞争,所以当他摸透书中技术后,就对玻璃兴致索然了。
但,他还是把这本书带到了大明。
抵达娄烦黑山堡,并从陈詹的手里拿到秦川写的小册子后,罗自西又燃起了烧制玻璃的兴趣。
因为秦川在册子中提到了“元素”这个词,还指出了玻璃中的主要成分,还有添加各种金属能制出有色玻璃的原理。
在这个年代,搞炼金的人基本都有很强的求知欲,很多人还是狂热分子。
罗自西和东篱散人也不例外,求知欲强,对炼金狂热。
所以,到了娄烦后,这两人就造了几个试验用的小窑炉,然后不停地试验,既为了找出原料的最佳配比,也为了探究其中奥妙。
这两人不修边幅、几乎不参加什么社交活动,只一头埋进他们的炼金大业里。
花了一个月时间,经过数百次试验,烧掉秦川大量原料后,他们不仅找出了最佳配方,还找出了好几种有色玻璃的配方。
看过罗自西和东篱散人拿来的几个或晶莹剔透,或色彩斑斓的玻璃杯后,身为工业司司长的陈詹当场拍板决定,建玻璃厂。
这是秦川出征之前就交代过他的。
秦川说过,如果能工业化地批量生产玻璃,他们就发大财了。
所以,建厂的过程中,罗自西和东篱又忙着研究能批量制造的模具吹制法。
这东西不好弄,只能在生产过程中慢慢摸索,靠大量的试验摸出来。
第一炉玻璃烧制很顺利,罗自西和东篱指挥工匠将混合好的原料投入安放在炉窑里的半封闭坩埚,然后盖上窑顶,让工人引燃窑炉内的焦炭,并开始持续不断地往里面鼓热风、吹碳粉。
烧制玻璃需要的温度很高,如果不添加助溶剂,要高达一千七百度才能将主原料石英烧熔化,如果加入大量铅,溶点会降至一千度一下,但这种含铅高的玻璃透明底很低,加得太多的话跟陶瓷差不多。
秦川要的就是透明度,越剔透越好,所以做加入石灰石、纯碱和长石做助溶剂,罗自西和东篱经过数百次试验后,又加入了极少量铅和芒硝,这种配比需要的温度也很高,但严三七有炼铁积累下来的炉窑技术、热鼓风技术、焦炭等,所以温度并不是问题,只是多花了点时间和燃料而已。
经过将近两个时辰的烧制,坩埚里的原料终于融化了。
罗自西让工人控制火候,稍微降低一点炉温,等坩埚内的玻璃液澄清之后,才打开出料口。
几个工人拿着空心铁管,从出料口接出一坨黏糊糊的玻璃液,然后架在工作台上,一边往铁管里吹气,一边匀速转动铁管。
那坨玻璃液开始缓缓膨胀,在转动的作用下均匀地扩张开,慢慢变成了一个玻璃瓶。
吹成型后,另一个工匠从另一端用实心铁棒黏住玻璃瓶,并拔出空心铁棒。
接着是切割成型、打磨、雕刻等,最后还要送入退火炉进行退火,平衡玻璃内部的应力,避免应力造成的破裂。
秦川回到娄烦时,正赶上是第一批玻璃出炉。
匆匆嘴了几口挺着几个月身孕的文素心,又搂过李月茹上下其手摸索一番后,秦川便急急忙忙赶往黑山,去看新出炉的玻璃。
罗自西和东篱散人知道他要来,便让人把四十多件成品玻璃件摆在长桌上。
看到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光芒的玻璃后,秦川裂开嘴,笑呵呵地跑过去,小心翼翼地端起一个三指大的杯子,仔细地查看起来。
“将军,实在抱歉,废品率有点高,一炉玻璃液,只出了这四十来件成品,废品多达一百七十多件。”
罗自西操着半生不熟的官话,在一旁无奈地说道。
“没事。”
秦川笑呵呵地拍了拍他肩膀,道:“工匠不熟悉吹制法,废品高是正常的,等工匠们都熟练了,成品率自然会上来的。”
其实,哪怕废品率再高,秦川也不在意。
因为他要的是质量。
玻璃在欧洲已经泛滥了,但突尼斯人和罗马人依然能大赚特赚,靠的就是高品质。
罗自西和东篱烧制的玻璃虽然远不如后世的那么纯净,但也比秦川在这个时代见过的玻璃都要来得剔透,包括他用来磨制望远镜的那几块镜片。
这种高品质的玻璃哪怕运到欧洲,也一样能卖出高价。
能做到这一步,秦川已经很满足了。
听到秦川的话,罗自西暗暗松了一口气,在额头和胸口点了个十字形,一脸虔诚道:“多谢将军理解,愿上帝保佑将军。”
一旁的东篱散人也朝秦川行了个道辑,道:“秦将军深明大义,胸怀广阔,可纳天下百川。”
“哈哈哈,你们这话我爱听。”
秦川爽朗地笑了几声,又拍了拍罗自西和东篱的肩膀。
“在太原的时候时间有点紧,没得跟你们好好聊聊,走吧,咱们弄点小酒,烤几只羊,边喝边聊。”
“老陈,老严,有些时日没跟你们喝酒了,你们几个也一起来。”
“属下恭敬不如从命。”
很快,秦川便领着一群手下往铁场的矿场的方向而去,宋知庭管矿场的时候,在那弄了一间挺雅致的屋子,里面挂满了他的字画,挺适合吃肉喝酒的。
秦川相信,这一顿酒肉过后,罗自西和东篱散人必定会死心塌地留在这。
因为,秦川会提出很多很多让他们极度感兴趣的知识,包括物理化学,天文地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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