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可望和其他俘虏都被押到潞安城,由许鼎臣发落。
许鼎臣也是个狠人,只审了两天,就把六百多罪大恶极的给拉出去斩了。
剩余的四百多愿洗心革面,并愿意报效朝廷的俘虏,则全部编入各营,让他们为朝廷剿匪。
张可望就在其中。
许鼎臣是读书人,深信人之初性本善,在他看来,张可望年纪还小,仍可改造为朝廷栋梁之才。
但许鼎臣很快就后悔了。
还没到一个月,张可望就带着一百多俘兵逃走了。
张秉忠杀了惠登相,吞并那数千人马后,在黎城、涉县和临县一带来回流窜,四处吞并小股流寇,短短不到两个月时间,又拥有了两万兵马。
八大王的名头,依然响亮。
张可望也很快找到了张秉忠,父子相见,好一顿唏嘘。
得知刘文秀和艾能奇也被姓秦的带走之后,张秉忠怒不可歇,冲着吕梁山的方向破口大骂,并立下毒誓:今生不杀姓秦的,来世投胎不做人。
过了好一把嘴瘾,张秉忠便带着张可望和两万大军,前往王屋山和垣曲一带,跟高迎祥李洪基等人汇合。
不久前,五台山的流寇在山上没东西吃,待了没多久又一窝蜂跑下上,在群山里兜圈子躲避卢象升和梁甫,然后又跑回了山西和陕西交界处,紧接着又被曹文诏左良玉等人一顿胖揍,最后跑到王屋山一带找闯王哭诉。
想绕过潼关入陕西的罗汝才等十数家流寇,也被张宗衡麾下的李卑、虎大威、猛如虎等人揍得屁滚尿流,无奈又跑了回来。
眼见明军的包围圈越缩越小,罗汝才越来越不安,干脆回王屋山找高迎祥等人商议对策。
十一月,流寇主力云集在了王屋山一带。
闯王高迎祥、八大王张秉忠、闯将李洪基、曹操罗汝才、老回回马守应等,诸多响当当的魁首都云集在此,为了应付明军日渐缩小的包围圈,而凑一块商议对策。
李洪基没怎么吭声,因为他当初跟闯王夸下海口,不出三个月黄河必封冻,如今三个月已过,黄河却依然没有结冰的迹象,害得闯王被赶到这三面是山一面是水的绝境。
黄河不结冰,他们就无法渡河,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明军彻底包围在这,到时候,他们一个也跑不掉。
商议了片刻,罗汝才忽然提议诈降,向京营诈降。
曹文诏、左良玉、李卑之流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相比之下,京营的两个统军将领王朴和倪宠,就好相与多了,这两位来了半年多,没立下什么大功,若是向他们诈降,他们肯定会欣然接受。
招降这么多流寇魁首,可是大功一件。
而且,听说他们军中的监军太监卢九德和杨进朝贪财,拿些金银财宝给那两个太监,这事就十拿九稳了。
只要能稳住官兵,拖上一段时日,等黄河一结冰,他们就能逃出生天了。
罗汝才此计一出,高迎祥等人纷纷拍大腿叫好,一致决定依此计行事。
眼看曹文诏和左良玉等各路兵马胜仗不断,功劳越打越多,王朴和倪宠急了。
他们来了那么久,还没打过多少胜战,眼看流寇走投无路了,他们再不抓紧时间打几场大胜仗,这一趟恐怕就捞不到什么功劳了。
于是,两人不断催促属下加快行军速度,想赶在其他几路兵马之前找到流寇主力。
赶到济源一带时,两人忽然接到流寇派来的使者,说是愿意归降两位将军,请两位在济源稍待些时日,待他们擒杀流寇中几名不远归降的魁首之后,再前来纳降。
与此同时,卢九德和杨进朝各收到了一笔不菲的金银财宝,两人开怀不已,便大手一挥,让王朴和倪宠暂且等些时日,介时流寇自会来降。
同时,卢九德和杨进朝又遣人知会曹文诏、左良玉、李卑、贺人龙、邓玘等各路友军,说他们正跟贼寇谈判受降一事,让各路友军暂且放慢脚步,莫要对贼寇逼迫太急,以免贼寇惊慌,狗急跳墙受降不成,导致他们的努力付之东流。
曹文诏左良玉等人接到消息之后,便放慢了进军速度,毕竟,他们可不想承担破坏流寇受降这个罪责。
如此一来,流寇的危机暂时得到了缓解。
王朴倪宠和卢九德杨进朝等了十来日,没等到贼寇来降,却等到了黄河封冻的消息。
几人大惊失色,才猛然意识到,他们中了流寇的缓兵之计了。
天气骤降,奇寒无比,黄河必然封冻,如此一来,贼寇便可大举渡河,逃出生天。
几人后悔不迭,急急忙忙率领少量轻骑快马加鞭赶往王屋山的黄河河畔。
可他们倒时,一个人影也没瞧见。
早在黄河刚封冻那天,高迎祥、张秉忠、李洪基、罗汝才等魁首便率领数万大军,连夜从冰面渡河,突袭南岸的明军,明军守将袁大权毫无防备,被一举击溃,流寇从此天高任鸟飞。
高迎祥、张秉忠及罗汝才等人立马兵分数路,扑向洛阳、登封、荥阳、开封等富饶的中原地带。
正值河南旱灾连年,蝗灾又至,到处都是成群结伙四处游荡的饥民,揭竿而起的流寇多不胜数。
高迎祥张秉忠等人如鱼得水,纷纷裹挟饥民,吞并小股流寇,迅速壮大到二十万人,蝗虫似的席卷河南大地,短短一个月内,就连陷十数个州县。
黄河以北,王朴、倪宠、卢九德及杨进朝等人脸都绿了。
娄烦,黑山堡。
秦川坐在南城墙的钢筋水泥公事房里,仔细看着一封信件。
这是许鼎臣发给他的调令,命他前往平阳府翼城一带平匪。
看完后,秦川甩手把这调令一扔,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呵呵,天寒地冻的调我南下,只怕到了那,流寇都渡过黄河跑个一干二净了。”
一旁的罗大牛拿起调令,微微眯着眼,认真地看了起来。
秦川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看不懂就别装了,叫你多去学堂识字,你倒好,整天往李安茹的闺房跑。”
“嘿嘿嘿。”
罗大牛怪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屁股,然后把手中调令递给旁边的文成。
文成接过看了几眼,道:“大人,许鼎臣不会不知道寒冬行军的艰辛,这时候调你南下,其中恐怕有诈。”
秦川眉头一皱,很快又笑了起来:“看来,朱由检要对我下杀手了。”
一旁的王继宗脸色凝重道:“大人,得早做准备了,朝廷一旦剿灭流寇,就能腾出十万左右的善战之兵包围吕梁山。”
“放心,他们剿不灭流寇的。”
这时,门外突然来了一名关帝军,恭恭敬敬道:“大人,外面来了一支商队,四百人左右,说是想采买娄烦铁和铁锅。”
秦川点点头:“嗯,让罗文天去跟他们谈就行了。”
“属下找不到罗先生。”
“去翠香楼找,十有八九在那。”
“是。”
“对了,方才有信使送来一封信,是给王先生的。”
说着,那名关帝军又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走进来递给王继宗。
“有劳了。”
王继宗接过信,拆开蜡印,取出信看了起来。
只看了两眼,他忽然脸色大变,双手微微颤抖了起来。
秦川皱眉:“发生了什么事?”
王继宗闭上眼睛,叹了一声:“徐阁老病逝了。”
“什么?”文成也脸色一边。
“徐阁老病逝了,就在上月初八。”
文成怔怔说不出话来,良久又黯然叹了一口气。
秦川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跟着叹了一声。
他是挺敬佩徐光启的,这位大明朝的开明之士,一生中做了不少利国利民的好事。
不竭余力地推广新作物,写下《农政全书》和《泰西水法》,为农业发展做了不少贡献,还著有《几何原本》《考工记解》等数学和工业相关的书籍。
只可惜,他生在了腐朽不堪的明末,生在乱世,空有一身才华却无处施展。
若是生在明中期或明前期,天下百姓就有福了。
“去,让人设香案,拜别徐阁老。”
又轻叹一声后,秦川对旁边罗大牛说道。
“是。”
罗大牛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没多久,黑山堡外设起了香案,秦川率领王继宗、文成、陈詹、李学境等人,还有一众官员,在香案上香祭拜。
其中,陈詹和李学境长跪不起,泣不成声。
他们之前就是工部的官员,也是徐光启门下,孙元化去登莱时,他们便向徐光启毛遂自荐,前往登莱协助孙元化造炮。
眨眼数年,如今已是天人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