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红衣喋血(1 / 1)

黄二蛋连滚带爬地跟在陈先生身后,沿着山坡拼命往山上跑。

还不住地提醒自己,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可他总忍不住回头。

看到了那群红衣侍从不断倒下,却又像一团火,呼啸着跟那群建奴撞在一起,紧接着又源源不断地倒了下去。

明明只有几十个人,那怒吼声却震动地。

黄二蛋不敢再看下去,只拼命地跑,拼命跑。

跑着跑着,他不知不觉哭了出来,一边呜呜大哭,一边没命地往山上跑。

陈詹实在跑不动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转过身,怔怔望着山下人数越来越少的红衣侍从。

其他人也纷纷停下脚步,转身,定定望着山下。

有几个胆的正跟着黄二蛋一起啕嚎大哭。

“杀建奴!”

不知谁喊了一声。

所有人像被雷劈了一声,浑身一震。

“杀建奴!”

又有一个乡民突然高喊一声,然后捡起地上的石头,疯了一样往山下跑去。

其他人咽了咽干涩的喉咙,面面相觑。

“若大管事死了,娄烦就散了,孟家庄就没了,所有人都得饿死。”

陈詹忽地站起身,自言自语般道。

接着,他突然朝东边的方向拜了三拜,又道:“孙大人,学生来也。”

罢,陈詹扎紧襦裙,拾起一块石头,朝山下狂奔而去。

“杀建奴!”

严三七也拾起一块石头,跟着冲了下去。

紧接着,陆陆续续有人跟在后面,红着眼冲下山。

只五六十人而已,那喊杀声却震动地。

留在山上的两百多乡民脸色灰白,不敢直视他饶目光,只定定望着山下。

黄二蛋手里紧紧抓着一块石头,却怎么也起不来,只坐在地上呜呜大哭,

“李定国。”

学堂里,王继宗依次喊着册子上的人名。

“到。”

李定国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然后默默把头低了一下去。

现在,所有人都喊他李定国。

而他,也每次都会下意识地回应别人。

他姓张,这是义父替他改的姓。

义父给他饭吃,教他习武,带他四处征战,他的命是义父捡回来的,就该随义父姓张。

可是,他原本就姓姓李…

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哨声。

学堂里,罗大牛,李顶梁和刘有柱等几个营官腾地站起身,大步往外跑去。

所有学员都跟着跑了出去,李定国也下意识跟在后面。

除了学堂,只见一名哨探正狂奔而来。

“哪里的警哨?”罗大牛急声问道。

“靶场。”

“糟了,大当家的在靶场试炮,快备马,都随我来!”

罗大牛脸色大变,急忙拔腿狂奔。

“敌人是谁?”

“建奴,是建奴,他们从东边铁史沟山的方向而来的…”

“干他娘!”

“杀他娘的!”

所有学员都跟在后面,没命地往外狂奔。

李定国也下意识地跟了去。

庄门备有数百匹战马,几十个关帝军正从一个屋子里把长刀、投枪、盾牌等兵器往外搬。

李定国无暇多想,抄起一把长刀和三把标枪,吃力地翻上一匹战马,跟着数百关帝军呼啸而出,朝西边靶场的方向策马狂奔。

前面有一支关帝军已经先行一步了,是罗八率领的十方营,就在他们前方不远。

李定国心想,如果自己指挥的话,就从东边包抄过去,截住敌饶退路。

因为罗澳十方营足够化解大管事的险境,他们这支人马的任务应该是截杀,将敌人一网打尽。

“陷阵营随我来。”

前方的李顶梁忽然大喊一声,然后分出一支人马,朝东边包抄而去。

李定国松了一口气,关帝军的几个营官虽然是草莽出身,但战阵经验并不逊于义军任何一名将领。

李定国忽然怔住了。

自己这是投效了姓秦的吗?

他怔怔望着前方策马狂奔的背影,望着在马蹄下翻飞的白雪,看着不时因为失蹄而在地上翻滚的战马和关帝军…

还有,手上一支三尺五寸的投枪,胯下发力狂奔的战马…

良久,李定国闭上眼睛,长叹一声。

这时,一阵喊杀声突然远远传来,他睁开眼,远远看见一群挥舞刀枪的人,将另一群身着红甲的人围在中间,不停地厮杀。

他知道,那群身着红甲的是姓秦的亲卫,叫红衣侍从,乃是以前的一部分虎豹骑,和新挑选的部分精锐组建的。

这些人个个本领高强,对姓秦的忠心耿耿。

可如今,地上躺着数十具身着红甲的尸体,仍能站着的红衣侍从,只剩二十几个。

他们的敌人还有上百人,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但,他们似乎毫不畏惧,背靠背围成一个圆圈,奋力厮杀着。

领头那个好像就是姓秦的,左手一把断刀,右手一把钉头锤,猩红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身上还插了好几支箭,疯魔了一样,领着一群红衣侍从,在敌饶包围中左冲右突。

李定国只觉得一股热血突然直冲脑门,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投枪。

鳌拜心急如焚,眼见对方援军快到了,可那群可恶的尼堪却顽强得跟长白山上的坚石一样。

尤其是那个尼堪将领,本领十分强横,原先拿长刀的时候还好,那把明廷特有的长刀破不了大金国勇士的铁甲,伤不了几个人。

可他从地上捡一把钉头锤之后,形式完全就不一样了。

不论鳞甲,还是扎甲,在那把原本属于一个大金国巴牙喇勇士的钉头锤之下,跟木片竹子没什么两样,中者非死即伤。

已经足足十几个大金国勇士死在那可恶的尼堪将领手下了。

连鳌拜自己都不敢掉以轻心。

最关键是,那个尼堪将领实在太顽强,明明已经中了好几刀,身上还插着七八支箭,受了这么多伤非但不死,反倒越杀越眼红,跟发疯的公角鹿一样。

鳌拜知道,这个尼堪将领就是秦川。

在清水河和蛇腹沟让阿山和图鲁什全军覆没的那个秦川。

在他看来,这姓秦的不过诡计多端罢了,清水河那一战,若不是他假扮范家的商队,若不是图鲁什那个蠢货上当的话,这些弱的尼堪不可能战胜大金国勇士。

蛇腹沟那一战,若不是他藏下数千斤火药,把阿山的主力全部炸死的话,他的脑袋早就悬在盛京西门了。

在鳌拜看来,这姓秦的除了诡计多端之外,他的军队跟其他尼堪军队没什么分别,都是不堪一击的弱者。

他原本有信心在尼堪援军赶到之前,吃掉这一百身披红衣的尼堪军队,能活捉姓秦的最好,若活捉不了,就带着姓秦的脑袋,回盛京向大汉邀功。

他们所带的马匹无一不是精挑细选的骏马,尼堪的追兵绝对追不上他们。

只要出了吕梁山,跟范家的商队汇合,尼堪就奈何不了他们。

可他千算万算,就没算到这支尼堪红衣军的战力。

他带来的两百大金国勇士,如今只剩下一百,已经死伤过半了,这支尼堪红衣军不过一百人罢了,如今竟然还剩二十多人。

照此看来,这支红衣军的战力不逊于大金国的马甲兵,给他们披上铁甲的话,恐怕能跟巴牙喇拼上一拼。

如今,尼堪的援军到了,那姓秦的人头,看来是暂时取不了了。

心急如焚间,北边山梁上突然冲下来一群乱哄哄的尼堪,远远地朝他们扔石头。

鳌拜刚要派人过去宰掉这些尼堪时,东北方向突然出现一支骑兵,呼啸而至,杀声震地朝他们奔来。

东边也有一支骑兵,正朝他们的退路包抄而去。

鳌拜知道,再不走的话就走不了了。

“正红旗的马甲断后,其他人先撤!”

他当机立断,大喝一声,便率先朝留在不远处的马匹跑去。

其他人也纷纷拔腿狂奔,留下来断后的二十几名正红旗马甲早已无心恋战,象征性地抵挡那么短暂瞬间之后,纷纷扭头就跑。

秦川已经彻底杀红眼了。

周身疼痛无比,但冲脑的热血把疼痛盖了下去,他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杀建奴!

见对方突然退走,秦川毫不犹豫地追上去,嘶吼一声“杀”,然后把手中的钉头锤猛地一扔,将一个跑得慢的建奴生生敲在地上。

秦川一刻不停,俯身拾起一支投枪,又将一个建奴钉在地上。

这时,一支骑兵从身侧呼啸而过,直直杀向仓皇而逃的建奴。

有数骑在秦川身边停下,有人翻身下马,大步朝秦川冲来。

秦川下意识地转身,手中断刀横扫而去。

断刀从一个咧着大黄牙的老头面前扫过,将对方吓得脸色发白。

“大当家的,是俺,俺是老黄…”

“老黄?”

“是俺,是俺。”

“大当家的,俺是山猫儿,俺们来了,大牛哥和顶梁哥有柱哥他们都来了,大家伙都来了。”

“呼,大家伙都来了…”

秦川长长松了一口气,接着眼前一黑,直挺挺倒在早已被鲜血染红的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