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县东村胡家的胡有金老爷离开静乐县城后,便领着三十个护院,绕道黄家岩返回东村。
行至暖泉沟的时候,两边山梁上突然杀下来两帮人马,拢共五六十人左右,一南一北,朝胡有金老爷直直杀来。
胡老爷大吃一惊,急忙领着三十个护院朝西边东村的方向狂奔。
奔出没多远,就见前方山沟中乱七八糟地横着一片树枝,其中似乎还有几道沟渠。
那片树枝后面又是一伙人马,二三十个左右,正手持标枪等着他。
胡老爷又是大吃一惊,急忙勒紧马缰,想调头择路而逃,但两侧山梁上的那两支骑兵已经杀到身后了。
一阵喊杀和惨叫后,胡老爷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向对方一个脸上有狰狞伤疤的头目磕头求饶。
吴县,翠香楼。
吴家四公子吴奇麟一身酒气混杂着浓浓的胭脂味,在两个姑娘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下楼。
“四公子,今个儿是打前门出呢,还是打后门走?”
一个杏眼琼鼻的姑娘在吴奇麟耳畔腻声问道。
吴奇麟趁着醉意在她腰间下揉了一把,摇头晃脑道:“可不能打前门出,被我家老头子看到的话,本公子今后可就不能来喽。”
“咯咯咯。”那姑娘笑得花枝乱颤,“坏人,那咱就出后门吧,你可记得常来啊。”
“记得,记得,本公子明日再来,定要你这小妖精跪地告饶才行。”
“咯咯咯咯…”
那姑娘又笑得花枝乱颤。
出了翠香楼后门小巷,只见一辆马车正停在后门,车夫戴了顶大耳朵帽,帽檐垂下来遮住脸,夜色中看不清长啥样。
“快扶你家公子上车。”
姑娘认得这辆马车是四公子来时坐的那辆,便冲那车夫招手道。
车夫低着头跑过来,一声不吭地把醉醺醺的四公子扶上车,拉下厚厚的帘子,然后牵马拉着马车消失在幽暗的小巷中。
“水,给本公子拿点水来。”
不知过了多久,吴奇麟酒醒了一些,觉得口渴不已,便在车厢里喊了一声。
但外面没人回应,只有嘀嗒嘀嗒的马蹄声和车轱辘碾在路上的摇晃。
“老孙头,你是不是聋了?”
吴奇麟有些恼火,掀开帘子,探头往外一看,然后愣住了。
这外边黑漆漆一片,只有淡淡月光下依稀能看到周围山梁的轮廓。
“老孙头,这是哪?”
吴奇麟失声问道。
在前面牵着马的老孙头没有回应,旁边倒是响起一道阴森森的声音:“四公子,随我们走一趟吧。”
没等吴奇麟反应过来,一把泛着寒光的刀子就递到了他脖子边上。
吴奇麟一下子酒全醒了,瞬间便瘫软在车厢里。
东葫芦川河,任亮驻马东岸,皱着眉头苦苦思索。
西岸的王刚高声道:“任爷,姓秦那狗娘养的就是想借刀杀人,故意把静游杜家的事栽赃到咱们头上,好引官兵来攻,咱们可不能坐以待毙啊。”
一旁的豹五也附和道:“任爷,趁姓秦的正忙着对付那些大户,咱们两家联手杀出去,取了孟家庄和关帝山吧。”
“不可。”
任亮毫不犹豫地摇头。
“有何不可的?姓秦的不过一千人马而已,又要分驻关帝山和孟家庄,咱们两家加起来一千七百人马,可先围住关帝山神台峰大寨,引姓秦的来救,再以伏兵杀出,定能将他杀个落花流水。”
“行不通的。”任亮依然摇头,“姓秦的虽然兵马少,但他的关帝军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绝不可掉以轻心,且那厮诡计多端,胆大妄为,常有出人意料之举,只怕咱们两家一出去,就正中他下怀了。”
“任爷…”
任亮摆手打断对方,接着道:“如今各路义军在山西势如破竹,连下诸多州县,山西官兵和曹文诏疲于奔命自顾不暇,不会有心思来我们这穷乡僻壤的,两位当家的大可放下心来,趁姓秦的正和那些缙绅大户纠缠之际,招兵买马操练营伍,自身兵强马壮了何愁不能灭他?”
王刚皱着眉头:“任爷,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两位当家的不必多说,如今当下,任某是不会出兵的。”
王刚没往下说,只和豹五一道,定定望着他。
良久,两人低声交谈几句之后,才朝任亮拱了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我俩就不叨扰任爷了。”
“两位客气了。”
“后会有期。”
杜家已经终止了跟范家的交易,把银子退给正在静乐的范三拨,并四处筹措大量骡马车和鸡公车,把两千石粮食装车等待发运。
杜有亮本不想准备粮食的,在他看来,哪怕他父亲和两个亲弟弟,还有那些堂叔伯堂兄弟都死绝了,杜家也不能像一个下三滥的贼人低头。
应该协助知县大人和另外几家缙绅,一举歼灭姓秦那狗贼,为民除害。
这里面有他一份私心,所有青壮都死绝了,杜家就由他一个人说了算了。
但,包括他母亲和几个叔公在内,几乎所有人都反对他,说两手都必须要准备,姓秦的该打,但不能把对方逼得太急,同时也要准备好粮食,把对方打疼了再重新谈判,出个几百石粮食把人都赎回来。
若打不过姓秦的,逼不得已的时候,也只能按对方所说的,把两千石粮食运过去了。
粮食可以种,可以买,但人不能没了。
杜有亮的母亲和几个叔公甚至亲自去筹措车辆,亲自在街面上散钱粮招纳人手,只半天时间就招了五百多饥民,只等那几家调集兵马,打姓秦的一轮之后,再视情况决定运多少粮食。
杜有亮则另外招纳了三百饥民,汇合范家大公子范三拨的三百人马,在城外搭了十几口大锅,准备给饥民们吃顿饱饭。
他自己则和范三拨一道前往吴家,看看吴家的人马是否召集完成了。
到了吴家一看,吴家人马倒是不少,但正行色匆匆地奔赴各条街道,似乎在寻找什么。
杜有亮和范三拨一脸疑惑,在门口喊了一声,门房探头出来瞧见是他们,便急匆匆往里去了。
没多久,吴家的老管事脸色凝重地跑出来,只说了句“两位公子,我家老爷有请”,然后在前头带路。
杜有亮和范三拨满腹狐疑,跟着老管事直直进了内院,并被请进了吴家的大堂屋。
跨过高高的门槛,走进堂屋的时候,杜有亮心里咯噔一声,瞬间便有了一丝不妙的感觉。
范三拨也皱了皱眉头,一脸凝重。
只见堂屋里,吴家正房一脉的族人几乎都在,一个个脸色沉重地坐在两侧,见他们进来,便纷纷把目光投到他们身上。
吴老爷端坐在上首,脸色有些苍白,一个年轻小妾正不停轻抚他后背。
吴老爷身前,是一个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年轻女子,看模样好像是吴家的四少夫人。
“两位公子请坐。”
老管家命人搬来两张椅子,摆在右侧最下首。
杜有亮没坐,而是朝上首拱手一辑,疑惑问道:“吴老爷,您这是…”
“我四弟失踪了。”
吴家大公子吴奇正接过话,沉声应道。
杜有亮脸色一变。
一旁的范三拨则闭上眼睛,无奈地长叹一声。